我把头深深地埋起来，见我这样，曜的语气变得很紧张。四周是嘈杂的人声，落落起起，我只听得曜的声音断断续续，起起伏伏地从众人的声音从脱颖而出：
“我一直不知道，原来你和我一样。呵，想起来都好笑。我和烨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辰出生，可是性格和待遇却差了这么多。他出生的时候，父皇抱着他说：此乃朕之第一子也！而我，哭干了嗓子，他也没看我一眼。他不喜欢我，因为他恨我母亲，所有人都知道我母妃地位尊贵，连父皇都忌惮，但其实……其实他一点也不爱她，更不爱我！”
我慢慢地抬头，看见曜漂亮的眼睛晶亮分明。他喃喃自语，眼神看向远方，我止住笑，听他讲述他自己的故事。那是一个遥远得泛着黄青底色的故事，就好像说书人苍老的手指抚摸过你额头，慢慢地为你道来一个略微疼痛的故事。故事里的少年，会在夜深时点着灯，陪着同样孤独的老太监，一步步地爬上城墙，看着满城的繁华如锦，默默地低下头。等到长大一点的时候，他不再自卑，不再落寞，他依然可以微笑。他游戏风月，他破坏酒宴，他玩世不恭，他用一切的一切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他的笑容比以前更多，却没有了以前的“真”。
“烨很优秀，无论文韬武略，他都比我做得好。我只能靠一些小动作，让父皇留意到我。有时候我想，他就是狠狠地打我一顿也好。可是他连看都不看我，我是被封为秦王，但那是封给我背后的权势我背后的地位，在他心目中真正的王只有烨！”
夜渐渐地深了，摆摊子的男人小心地封了封火，有些心疼地看着那点点的火炭。刚才还挤着的人慢慢地散开，就好像那散场了的戏院，空落落地只有冷风过境。估计是觉得冷了，男人套上大衣，把脖子缩进领子里。锅里的混沌已经凉了下来，苟延残喘地冒着一点点热气，那灰蒙蒙的蒸汽里，都透着穷酸的气息。那男人看着我桌子上的空碗，咽了口唾沫，想必他自己摆摊到现在还没吃东西。穷人过日子不容易，卖混沌的却舍不得吃一碗混沌。宁可看着它在锅里凉，也只能期待这半夜会有主顾前来买他的混沌。
“大叔，再来碗混沌。”一边听曜叙述，我一边已经扫荡完了面前的三碗混沌和一碗三鲜面。我吧唧地弹了弹嘴巴，看着目瞪口呆的曜冲老板喊道。
“你都吃了这么多碗了，你……”
“大叔，请你吃的。”卖混沌的男人眼睛亮了一下，再看时，依稀有泪光。他脏脏的手往身上的围裙上搓了搓，犹豫着是不是要吃我请的混沌。我从曜身上搜出银子，拍在案上，冲他一笑。
咱要饭的最讲的就是义气，有福要同享，有难要同当。这个穷困潦倒的单身汉自然不会记得曾经在除夕夜里给我一群破庙的孩子混沌吃，尽管那些都是客人吃剩的卖不完的混沌。但是一饭之恩，对于我们要饭的来说，却是必须铭记的大恩大德。吝啬的富贵人家不给，我们可以偷，但是穷人节省下来的一点恩泽，却是必须报答的。
吃饱喝足，我拉着曜离开。月亮将我们两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油腻味道散开，夜里是百花的清香，还有露水的味道。我挽起裙子，露出可爱的碎星花纹布鞋子，糟糕，上面还有一枚铜钱大小的油渍。我怏怏地放下裙子，只听见后面摆摊的男人喃喃自语：“仙女。”
“等等。”曜突然开口，他看着我，目光温柔得如同那捣碎的月光，沉淀出醉人的芬芳。我被他看得有些不习惯，拜托，一个长得比女人还妖娆的男人，这么深情款款的注视着我，我很有可能会动心的也！
“脏了。”他俯下身子，细心地帮我擦去唇边一点面渍。他垂下的长发，纠缠着我的发，他靠近的心跳应和着我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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