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成为黄泉路四百二十一号的业务员之前,我都已经感觉这世界上有太多的东西是没有办法解释的。
而如今成了这无法解释的世界中的一员,心里有的不是恍然大悟;而是更多的疑惑与惊诧。张汤把那扫把倒着往女鬼身前一放。
那女人就像是被催眠师从睡梦中召了回来的病人一样,浑身一震;那本无神无息的双眼竟慢慢透露出一丝感情,疑惑与不解。
“你是谁?”张汤开口问道,声音沉似蒙头敲鼓。
“胡小红。”女鬼脱口而出,喊出自己的名字,似乎她的大脑又清醒了不少,她看看左右,看看我,又看看张汤;转而抬头看看自家楼上:“这,这不是我家吗?你们又是谁?我要回家,我还要回家给我老公做饭呢。”
悲哀的女人,我听到她的话终于明白张汤为什么会这么担心这女的会变成厉鬼。张汤往女鬼身前一拦,抬手拦住女鬼的去路,说道:“你老公认为你出轨,现在不想见你;把你从家里赶了出来,你不记得了吗?”
“赶出来……赶出来了。”女鬼是恍惚的眨了眨眼睛,摇摇头说道:“我不记得了,我没有出轨,我没有出轨!”
“没有出轨,那为什么你老公会怀疑你,那天还在小区门口动手打你。”我不解的问道。
女鬼听到我的问话,脸上泛起一阵失落:“他还是不信我,那个半夜给我打电话的男人不是我的偷男人,他我的一直在资助的老家的一个大学生;我是从大山里出来的,知道大山里的孩子有多不容易,每年我都会把给那孩子打钱。今年考上大学,那孩子高兴,就老给我打电话,有时候也会给我发短信,在遇到困惑的时候。我老公那天接到电话就跟我闹,还去银行查了我的流水,硬以为我是在外面养男人。”
“那你资助那男孩的时候怎么不跟你老公通个气呢?”我问道。
女鬼轻叹一声:“我老公什么都好,就是太抓着钱,我不敢跟他说;都是偷偷摸摸的给。我,我今天在小区门口他跟我闹了,我这正打算晚上回家跟他说清楚了。怎么,怎么他就把我赶出来了。”
我一听,愣了一下;原来这女鬼的记忆停留在了前天。估计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实情,她那恼羞成怒的老公就下了狠手。
哎,这简直是作孽啊。
“我有学校给我写的感谢信,也有当地教育局给我寄过来的锦旗。还有那学生早年给我写的信,我回去就给我老公看。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情。”女鬼说着就要朝楼上走,可她走着,走着,才走上两阶楼梯,那身影忽然消失不见。
“诶?她呢?”我一愣,呆看着张汤问道。
“估计又被那男的抢救过来了。”张汤抬头看了一眼楼上。
“哎,真可怜。”我轻声的叹了一句。在看那张汤面无表情,似乎丝毫不为所动。我看着那张汤心里不由想这人怎么这么无情。
“看什么看啊。”张汤见我盯着他,指了指楼上:“有这时间看我,倒不如现在跟我上楼。”
“上,上楼?又,又上去干嘛?”我问道。
“把真相告诉那男的,让他自己去求那女的原谅。”
“那女的都被他折磨成这样了,还能原谅他?”
“这你就不懂了,一看你小子就是单身狗,爱情这东西,本身就是两个字:变态。旁观者永远理解不了。”
“……”
随后,张汤理了理自己警服上的皱纹,拍拍我的肩膀,我们两个再次敲开了那男人的家门。
……
果然,张汤和我如女人所说,在男人的家里找到了感谢信、锦旗、证书以及那被资助的孩子与女人这些年的通信。
当男人看着眼前的一切时候,满眼通红,双手抬起来捂着自己的耳朵不知所措,那血红的眼睛里留下了泪水。
他抬头望着张汤和我,忽然说了一句话:“我是爱她的。就是因为太爱她了。我是爱她的。”
“爱她你还对她这么残忍!”我拉开了这家的窗帘,捂着嘴巴站在通风的窗口,让那厨房的“肉香”随风而散,我这才勉强忍住呕吐。
男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掩面痛哭,半响,他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冲进了那卧室的房间趴在女人身边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嘶声力竭的大喊:“我错了,老婆,我错了啊!”
我想要走进去,张汤却拦住了我,拉着我走出了房间:“在门口等等吧,让那男的忏悔一会儿,看看情况。”
我这还没点头应声呢,那房间里男人的哭声忽然戛然而止!
“不好!”张汤那从口袋里掏出的香烟还没来得及放在嘴边,立马冲了进去。我也是一愣,赶紧跟着他冲了进去。
却发现,男人跪在床边一动不动,他左手握刀插进自己的心脏。鲜血顺着刀刃流了一地。在那床边,男人的尸体旁,这对小夫妻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
“我错了,老婆。我来陪你。”
女人苦笑一声,两人手牵着手朝着外面走来;那张汤见状推了我一把:“还愣着干什么,签当契去!”
“啊?哦,哦。”我反应过来,掏出手机迎着两人走了过去。
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能到白头。爱情这东西啊,可能真的是变态的吧。
张汤带两人回地府,而后我报了警。敬业的警察当天晚上就来了,把这一屋子全都封了起来,警察打开那高压锅的时候,看到那一锅板筋里还有没有炖烂的手指。在场的警察全都吐了。
后面我也被拉到警察局做了一晚上的笔录,第二天,我家这一栋都没人了,大家都去医院洗胃了。
因为我身体不好,我妈死活不肯我去洗胃,我只有怀着深深的怨念回家了。熬了一晚上,我倒头就睡。
迷迷糊糊的是被手机的震动给吵醒的,我拿起电话一接:“喂,谁啊?”
“我,张汤,你小子昨天不是答应我来上班的吗?人呢,怎么还没到。”张汤在电话里一阵咆哮。
我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有我电话的,心想反正他不在,睡意正浓我懒得理他,啪的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你不得了啊,敢挂我电话?”忽然,张汤的声音在我房间里响了起来。我浑身一个机灵,刷的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左右看看。
“大哥,你在哪呢?”
“看电话!”
我这低头往手机上看去,自己明明按的挂电话,这电话不仅没挂反而还接通了视频。
“嘿,牛逼吧,这是乔布斯研发的iphone9(鬼差版)”
“卧槽,乔布斯才去你们那几年啊,iphone都出9了?”
“别废话,赶紧过来,还睡,这都几点了,八点了。”
啊?就八点了?我回来的时候还是上午呢,我抬头一看,果然外面天都黑了。爸妈好像也没有弄饭吃,也是,有了这么一出,看到个带“口”字的汉字都能反胃。我拗不过张汤,点点头说道:“好吧,你那网吧在哪呢?”
“这地方不太好找,也没个标志性建筑,我来接你。”
“好。”我心里那叫一个开心,心想好歹也是个鬼差,再不济也是开宝马吧?人生第一次做豪车,心里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
穿好衣服,跟爸妈打了声招呼早早就下楼在小区门口等那张汤。
……
“上来啊,你在那墨迹什么呢。”张汤坐在车上,对着我喊了一句。
我吞了吞口水,看了一眼他那全车都是锈的二八杠自行车,这是他抗日的时候从日本鬼子那缴来的收藏品吧?
“上来啊。”
“哎。”我认了,往那自行车屁股位上一坐,任他带着我往那网吧而去。坐在那硌屁股的后座位上,我不由好奇的问道:“张汤,鬼差都像你这么穷吗?”
“不是啊。只是我比较倒霉。做生意老失败,哎,冥王又抠得很不给发你们这钱啊。”
我默默的掏出手机,打开浏览器在那搜索框里输了“张汤”两个字。
“张汤,杜陵人,受汉武帝器重,官拜御史大夫,权势远在丞相之上,卒于元鼎二年十一月”
诶?这不就是张汤昨天晚上做自我介绍时,说的他入地府的时间吗?
我说这家伙的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原来是汉武帝时期的酷吏张汤,被人诬陷身死,明明位居重位,然而史书上却记载他死的时候家中不足三百金。
难怪,他从为人那世起就不是个敛财的好手。而当我到了网吧门口时,我更加确信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