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我在偏房醒来时太阳已经正中,揉了揉惺忪的双眼。
却见玲儿木鸡般的站在我的床边。
“怎么了?这般模样?”玲儿看了我一眼,怯生生的往窗外瞄去。
我抬头一看,明黄色的龙袍正在太阳底下闪着金光,皇帝哥哥这个时间应当是刚下了早朝,他站在院落中一言不发,在他的面前,跪立着的是一袭浅蓝色的长袍,正是林过之。
我心里一惊,他伤口未曾痊愈,怎么能这般跪立。
立马让玲儿帮自己更衣,头发便也来不及梳理了,赶忙跑出去。
“蓉儿参见皇兄。”
“你心里还有朕这个哥哥?”
我跪在林过之的一边没敢抬头,莫不是自己昨晚夜行御书房被发现了?
“过之已告知朕来龙去脉,欺辱皇家之人,你这还要瞒着朕吗?”
“我……”
“别说了,朕已派人画像,追查那姬姓孽障,过知护主有功,就好好养伤,明日朕让小德子把赏赐送来。”
我不由得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昨日偷鸡摸狗被人发现,皇兄虽宠我,但这般作为说出去也是十分难听的了,怕不是又要被关禁闭。
“你也别窃喜,从今以后,不许你再随意出宫。”皇兄一脸严肃的表情让我无力反驳,毕竟事出于我。
我心里只盼着姬公子能好快抓来,也正好让林过之养一养伤,听他讲一讲苏虞的故事。
只是不知这消息是谁传出的。
“你也别想着怪谁,这皇宫是你的家,但也是朕的家,有什么能瞒住朕?”
我白了皇帝哥哥一眼,真是了解我,不仅发怵,以后什么事情都不敢撒谎了。
嘱托我莫忘记晚宴一事,哥哥就回寝殿去了,他自从做了皇帝,便是很少有时间陪我玩乐,与其说前朝后宫都围着他转,倒不如说他为了前朝后宫和黎民百姓转。
我们两个跪着的人相视一笑,都深感无奈。
我其实明白,宫里的小道消息传的比市井间还快些,却也不知从哪里泄露出去,于是冲着玲儿使了个眼色。
让她彻查最近可有与其他宫中奴才走的近些的,或者新招来的下人。
这宫里,饶是我,也怕隔墙有耳。
“过知啊,你可要好好养伤啊。”我学着皇兄的口气说道,一边扶着他完好的胳膊往屋里走。
“公主,我又不是个废人,自己可以。”林过之又恢复了冰山脸,在皇兄面前总一副文人雅士的臭架子我倒可以理解,但皇兄走了也不给我好脸色看,仿佛昨晚撒娇般让我喂药膳的不是面前这个男人。
人都说女人善变,可这男人竟也是这般善变吗?
玲儿已让下人摆好了午膳,桌子上除了丰盛的鸡鸭鱼肉还有我昨日专门嘱咐的竹荪人参汤,太医说是大补。
“林公子,你就不能对我笑一笑吗,你生病这两日可是本公主一直守候在左右啊。”我早已经习惯了他这副样子,因此依旧嬉笑着打趣道。
“蓉儿公主,你的扇子。”他一本正经的从外袍中掏出那把苏虞真迹的扇子,送到我面前,我心中一惊,看着完好的扇面,没有一丝褶皱,只是大概因被他护在胸前,扇面的字迹间也沾染上了几点血迹。
“你何时收起的?”当时的场面混乱,我以为,扇子早就被人顺走或者被心急火燎的我丢在了那棵柳树下,还私下里可惜了许久。
“苏虞不是像公主的命一般重要么?我怎敢丢弃?”听到丢弃二字我又是一惊。
“你能告诉我……你那日救我,出于何种心境吗?”我忍不住还是问出了这句话,虽说我知道,无论答案如何,我对他已是生死之交。
可我仍旧期待着一些什么,我也不曾得知。
“那日救公主……也是为了报答先帝收留之情。”林过之端坐着拿起筷子不紧不慢回答我。莫不是我多心多虑了些。
“本公主欠你一条命,这是我昨日借来的舒痕祛疤药膏,你用用试试。”
“公主昨日半夜就是去偷这个小东西?”林过之用左手夹了一块东坡肉送入口中,目光淡然。
我已经习惯了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也不惊讶。
“你也学皇兄?”林过之也来打趣我,“玲儿昨日又去你那里讲我坏话了吧?”
昨晚就没吃半点东西,我也饿了,虽不抵宫外的小食诱人,却也是千里挑一的小厨房了。东坡肉又香又嫩,已然忘了训斥玲儿的事来。
“你上回说到这刘公子与苏虞见面,之后如何?”
“公主已然忘了吗,我非茶楼不讲书。”
林过之的架子又出来了,我也知他有这癖好,可当下里被皇兄禁足,一时半会唯恐出不去这深宫。
我手中把玩着那把沾染上几滴艳红的扇面,开始在心里打起了算盘。
盛夏的天,窗外十分聒噪,正巧院子里有几棵粗壮的皂角树,招来更多知了,我觉得厌烦。
“小德子,午饭后你带着家伙把这些东西都给我粘了去,吵死了。”
“喳。”小德子应了声便下去了。
“夏蝉虽吵人,可是不觉得也挺浪漫?”
“浪漫从何说起?”我觉得好笑,不知林过之这又是拿什么卖关子。
“公主可听说过蝉衣?”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将散落的发全陇去耳后,活生生的像西方的钟表师傅描述的精灵,不等我回答他接着讲起来,“蝉衣是形容面料之薄,公主可见过知了的翅膀。”
“这有何稀奇,因知了翅膀如薄翼,父皇曾吟诗歌颂过呢。”
“那公主可知,传说只见振动翅膀来寻得心上人,千万次振动才得这一薄翼?”我从未听过这般说法,林过之口中果真有讲不完的新鲜东西。
这么一讲,竟也觉得不仅浪漫,而且深情。就叫了小德子,不再打扰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