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巾简直无法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她一时间居然忘记了自己的立场,说:“小云再怎么样,也比这种女人好!孙信志当初怎么会作出那么糊涂的选择?”
“当时的我,也是那么想的。”晓然感觉站累了,于是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继续说:“我本来希望她可以让他人幸福的,但实际上却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蛇蝎心肠的女人。她辜负了信志的深情不说,居然还陷害了一个无辜的人,更毫无廉耻之心,我当时开始质疑,也许堕落天堂只是我想象出来的东西而已。我当时完全没有想到,那却是另外一个噩梦的开始。”
信志开始想办法找寻可以为小云翻案的线索,他想来想去,可以让灵质锁本身在设置者以外的人解开,恐怕必须是一种可以在灵魂上与对方有着深刻联系的人物。那个时候,他就想到了一个人来。
梁紫荻。
当初她的影子和小云的影子的异常现象,也许是由于两人的灵魂有密切关系的缘故。他和元极、清清一起开始追查她的下落,终于查到她目前的地址,她居然是艾沙尔在冥界分公司的部门经理。她的父亲名叫梁赫生,是那公司的一名大股东。
经过电话联系,三人提出以校友的身份,希望和她见一面,她居然很痛快地答应了,甚至愿意抽空前来。
晓然用手托住下巴,看着风巾的脸,说:“见面那天,她告诉信志他们,沈蝶衣已经和阿格宁订婚了。尽管信志已经和她恩断义绝了,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心里始终不好受。”
“那,她还说了些什么?”风巾急切地问道。
“她说她也不是很清楚,但她绝对没有害小云的意思,提出希望可以和她见面。但是,由于手续上不允许,所以这个要求没有被批准。不过,我感觉她在撒谎。”
就在这个时候,案情发生了近一步的变化。
这一天,法官已经决定对本案进行宣判,全场起立的那一刻,小云从被告席上回头看着信志,在那四目相对的瞬间,信志的心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接着,法官宣读了判决:“本庭宣判,被告人柳小云,被控……”
“且慢!”法庭后面的大门突然打开,冥司执政书记官丁问天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份诏书。他身后跟着许多身着冥界皇家卫队服装的人,每个人手上都拿了一根蓝色的手杖。丁问天说:“法官大人,根据冥界的立宪法第三百九十一条规定,王有权对于黑血人的事件作出属于皇室的判决,这是王在三小时前向我下达的诏书!”
法官愤怒地说:“即使是王,也不能阻挠这次完全合法的审判,丁书记官,希望你离开!”
丁问天身后皇家卫队的人立刻举起手上的手杖对准法官,接着他说:“法官大人,王的诏书难道你可以无视吗?根据立宪法第三百零二条,对不遵从皇室的旨意的人,皇室有权使用魔法进行就地的处决!这是冥界的法庭,当然也要遵从冥王的命令!不是吗?”
法官看他们如此来势汹汹,恨恨地说:“好,很好,王把司法的权利交给我们,却又不信任我们,我看王干脆把所有权利都收回好了!将被告交给皇室的人员处置!”
丁问天展开诏书,说:“所有人立即敬礼,听从王的诏令!根据王的查证,本案疑点诸多,需要重审!王会对本安被告另行处置!”
晓然说:“现在回想起来,丁问天大人应该是用他在种树团的权利向王施压吧?他为了救女儿,所以才不惜和王产生正面冲突,后来小云就无罪释放了,丁问天动用种树团各司的力量,开始调查这件案子了。我当时认为,一切恐怕都要结束了。然而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一个新的开始。一个更可怕的开始…… ”
“也许你会认为,”晓然对风巾说:“信志会很顺理成章地选择小云吧?可是,他没有那么做。我很了解他的心态,在他和风巾刚刚认识的时候,就听到了许多对她不利的传闻,她的人缘也并不是很好。她虽然长得很美丽,但是她没有任何吸引他人的人格魅力,她从不会体谅他人,是个自私自利、贪慕虚荣的女人。可是,即使如此,孙信志他,依然还无法割舍这段感情。即使蝶衣那样伤害了他的情况下,他还是无法忘记。他爱着蝶衣,是无法找出理由的,是的,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是根本没有理由的。”
一天晚上,信志回到家里,刚一开门,就听到电话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他立即关上门,走到电话前拿起听筒,还来不及说话,已经听电话另一头说:“信志,谢天谢地,你终于接电话了!求你救救我吧,丁问天已经派了他的手下杀了许多我们公司的人,阿格宁已经死了,而我也遭到追杀,我现在躲在刚锋路的一个电话亭里,求你救我吧!我需要一笔钱,还有我的冥卡遗失了,我想你帮我拿张冥卡来!我要到人间界去!”
“蝶衣,你自首吧!虽然你的罪很重,但是如果你愿意交代出其他参与者的身份的话,那么我会通过关系向法官求情,对你从轻判处。你不要再错下去了!”
“我,我现在受了很重的伤,”蝶衣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弱起来,她说:“请你救我,信志,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对,求你原谅我吧!请你过来吧!请你过来……”
“喂,喂?蝶衣你怎么了?你说话啊,你别吓我啊,喂!”可是无论信志再怎么说,听筒那边也没有了任何声音。
他来不及多想,立刻拿了一些药和绷带,迅速冲下楼,乘车前往刚锋路去。
当他赶到那个电话亭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蝶衣倚靠在玻璃门上,脑门上一直流着血。在那一刻,他对蝶衣哪里还有什么恨呢?卡奥斯也一直希望依靠蝶衣来繁殖堕落天堂,他也从来没有放弃,实际上到目前为止,情况的演变还没有超出他的计划。
信志冲入电话亭中,开始为蝶衣包扎伤口,她额头上有很严重的擦伤,左手臂和右腿也是被利器割伤,血流不止,看来必须要送医院了。他抱起昏迷的蝶衣,迅速赶往附近的医院。
到了门诊部,他立刻挂了急诊,并交了保证金。他在急诊室外等了很久才看见医生出来。医生说:“患者的伤情已经得到控制,她身上一共三处伤口,还好都不深,送医院及时,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了,不过我建议还是将情况反应给魔元宗会比较好一点,这似乎是牵涉到犯罪行为的。”
“不用了,医生,你……”
“这不是建议,我们有义务将可疑的伤情汇报给魔元宗会,他们就相当于人间界的警察。”
“我,”晓然用着痛心的眼神,看着眼前的风巾说:“我经受着根本不亚于孙信志的痛苦!沈蝶衣,我为了可以验证堕落天堂的理论而缔造出来的一个人物,给予了我最庞大的打击和黑暗!我虽然早就料到她做过许多为了自己的私利而伤害别人的事情,我的确认为她并不可能那么容易醒悟过来。我甚至连信志会放弃她的情况也考虑到了,我计算到了那个地步,为了防止她继续堕落下去而一直努力观察事态的动向,随时进行应对,可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那样的事情,是的,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那件事情!她居然用最狠毒的做法来对待最爱她的信志!”
“她难道做得还不够狠毒?”风巾开始感到诧异起来,沈蝶衣究竟残忍到了怎样的地步?
很快,根据阿格宁的亡灵的口供,他为了可以救父亲,以让沈蝶衣进入他们的公司工作为条件,让她带着噬魂兽的符咒杀害了那个黑血人。但是栽赃一事,是蝶衣自己进行安排的,他本人并没有进行详细的部署。而沈蝶衣依然还是不愿意承认,不过她很快就会接受审判了。虽然关于栽赃一事还不清楚,但是杀害黑血人这条毁灭证据的罪名是逃不掉了,而且她在犯案的时候是一个律师,所以属于知法犯法,量刑上会更重,恐怕十年内的徒刑是很难逃掉了,除非她对于栽赃一事主动交代,并供出其他的主谋,那样的话就就可以考虑轻判。
这天,信志来到了小云的家里,他故意挑选了一个清清不在的日子,那天小云恰好在家在写辞呈,她已经决定重新回到她自己原本的生活轨迹上去了,对于孙信志这个她生命中的意外,她也只能说再见了。信志按门铃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眼眶已经溢满泪水,滴落在辞职报告上。她以为是清清,立刻拭去眼泪,走到门口,一边开门一边说:“清清,怎么那么快回……”可是,当信志那张脸庞出现时,她顿时颤栗了!
还是他!即使自己用尽所有的意志来阻止对他的思念,可是当他出现的时刻,那意志立刻就瓦解了。他!他!他!他站在门口,和自己那么近,可那是咫尺天涯,她走不进他的心中,那么,为什么还来见她?
“真的很抱歉,小云,”信志说:“没有说一声就来了,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些事情,希望你让我进来。”
小云的手松开门把,她说:“进来吧。”
走入房间的信志很快就感受到了房里气氛的凝重,这个他过去不知道进来过多少次的房间,现在让他感到了莫名的恐惧。可是,他还是要进来,只为了一个人,为了那只他无法忘记的蝴蝶。
“抱歉,现在没烧水,所以不能帮你泡茶,这里也没有咖啡。”小云和他坐在面对面的两张沙发上,也许小云以为这句话是她面无表情地说出来的,可是实际上却透着强烈的哀伤。是的,她本以为,在信志看清了沈蝶衣的真面目后,也许自己还有机会,可是出乎她的意料,信志依然无法忘记她,依然还为了她四处奔走,那个时候她终于明白到自己是永远无法替代沈蝶衣在信志心中的地位的。
“不用了,”信志说:“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而已。是关于蝶衣的……你当初在学校里和梁紫荻以那种形式相遇以后,还和她见过面吗?”
“梁紫荻?”小云倒没想到信志来这里是要问关于这个人的事情。这些天,一直徘徊在她的脑海中的,一直是信志和蝶衣,梁紫荻这个人她却根本就没有去想过!这是怎么回事?
“我怀疑,”信志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是她打开了你的灵质锁把那张符咒放进去的。你应该还记得你的影子和她的影子之间的问题吧?灵质学对于影子和灵魂的关系,还有许多未解之谜,我想,如果…… ”
“我没有再见过她,”小云摇了摇头。
“小云,你真的没再见她吗?”信志急切地问:“你在经历那件事情之后,无论出于好奇或者是歉疚,都可能去见见她的啊,我,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知道,让你想办法帮我救蝶衣是很困难的事,她那样害过你,我代替她向你道歉……”
“不要再向我道歉!”小云压抑已久的感情宣泄了出来,她站起身大吼:“你知不知道自从在那个湖边你说你无法接受我后,我的枕头湿过多少次!你除了对不起,还能够和我说些什么呢!每一句从你嘴里说出的对不起,都如同一把刀在割我的心,你不爱我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没有人规定你必须爱我,所以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既然你对我没感情就不要放不下我,只会说对不起!”
卡奥斯在信志的影子里仰视着这个女孩,仔细看看她真是美丽,美丽得很虚幻,是的,真的如同云彩一般。小云,她的眼眸,声音,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吸引着他。而她就是自己和丁问天订立契约必须守护的人,他在那个时候,真的感觉到自己开始爱上了她,那么多年,一直隐匿在影子中注视着她,他无法忘却她的眼神中的哀伤,是的,也许很早以前,邪君就爱上小云了。虽然他曾经和千纯希订婚,但是那也是他为了争取在种树团中获取更大地位而定的策略婚姻,双方都只是将对方视为战友,并没有真正的爱情。
过了那么多年,对于政治,卡奥斯已经开始淡忘了。而他开始对于普通人的生活,逐渐开始向往和憧憬起来了。而小云的出现,就是燃起他那份强烈的渴望的人。但是,他无法忘记,他是邪君的这个身份。但当爱情来袭的时刻,谁也无法抗拒,即使是卡奥斯也一样。
晓然在讲到这里的时候,非常平静,并没有哀伤和沉痛的表情,也看不出任何怀念的样子。他只是对风巾说了这样的一句话:“我,在爱上了小云的那一刻起,我和其他许多人的一生,就被毁灭了。我一直想创造出一个可以用客观的态度审视灵魂的天堂,一个愿意接纳堕落者的天堂。我,在做出那愚昧的举动之时,我亲手把可以打开那天堂大门的钥匙,彻底粉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