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影响了你和别人的约会?”贺铭心的语气仍然显得很随意。
“没有。”芮青一边把手机放回包里一边回答。
她们的视线都落到了湖面上。一只孤单的野鸭半低着头,无精打采地从她们眼前游过,在经过一对互相啄弄着羽毛的鸳鸯时,它似乎朝它们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在水面上画着形单影只的曲线。
“其实阿煊这个人很怀旧,这次巡展北京站的开幕日是他亲自定的,我知道他为什么要定那天,那天是你们九岁时第一次见面的日子,也是他母亲的忌日。其实,就算他不提前回来,我也能想到他来北京以后会做什么,他会去找你,他会跟你说许多让你感动的话,他会请求你的原谅,他也会做许多让你感动的事,比如他定下的开幕日,比如他在你对面租下房子,他一直觉得他对你亏欠得太多了,所以他想弥补,我相信为了求得你的原谅,为了重新赢得你的爱,他愿意做任何事,就像我说的,他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只要是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你说”他在我对面租下房子‘是什么意思?“芮青忽然前言不搭后语地问出了一句。
“你不知道?”芮青的话和她有些迷茫的眼神让贺铭心稍稍有些意外,“他在你斜对面的五号楼租了套两居室,我还以为他已经告诉你了呢。”贺铭心忽然笑着摇了摇头,“难道你刚才没有奇怪我昨天为什么会那么凑巧和你在你家楼下相遇吗?因为我现在就住在他那儿,不过我只是暂时借住在他那儿,因为我还没找到房子。其实昨天见到你的时候才真是让我吃了一惊,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离你那么近的地方租房子,不过他肯定也没想到我会在摄影展开幕的那天出现在他面前。想来他也真是用心良苦,要知道今天早上,我翻看他手机的时候还不到四点,他还在睡,我看到了他发给你的那些短信,心里在想,如果换作是我,恐怕也要被他打动了。
“我今天约你见面,是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存在,这样对我才公平,我想对你也公平。我想让你知道,虽然我认识阿煊的时间和你们相识的时间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但是我对他的了解恐怕要超过你,他不是一个能安心停下脚步,安于家庭生活的人,他喜欢自由,喜欢空间,喜欢人在旅途的感觉,除此之外,他对所有他想达到又没有达到的目标都充满了狂热,对现在的他而言,重新赢得你就是他的目标,而一旦他达到了这个目标,他对你的内疚和亏欠感就会慢慢消失掉,有一天,他会再度离开,你认为你还能承受一次他的离开吗?
“我不否认,我对他的感情是有些一厢情愿。我很清楚他一声不响地离开广州,还换掉了手机号,就是想让我对他死心,可惜他想错了,他还太不了解我,他也没意识到和你比起来,我更加年轻,坚定和强韧,我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我已经拥有的一切追他到这里,我就可以追他到任何地方,而你,做不到这点,因为你们从前在一起的日子证明了,当他拒绝你说他喜欢一个人旅行不需要你的陪伴时,你能做的不过是向后退,然后等,可我不会。所以,我想让你明白,就算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你身上,就算你再次原谅他接受他,我也不会从他身边消失,因为我知道他心里的那个自我太大了,要不了多久,那个自我就又会招唤他迈开脚步,到那时候,我会陪着他,而你不会,这就是我们不同的地方。”
贺铭心停了停,她的手指轻轻地在放在大腿上的红色小手袋上抚动着。
“这两天我一直在观察阿煊,他显得很烦躁,我想那大概是因为到现在为止你还没有接受他的道歉,这倒是让我有点好奇,因为照我的理解,如果你还像从前一样爱着阿煊,并且真的无怨无悔,那么你应该很自然而然地接受他的归来,而不会让他像现在这样苦苦地哀求你原谅他。所以我在想,经过了这三年多,要么是你已经淡漠了你对阿煊的感情,要么是有别人取代了阿煊的位置,如果是前者,那就表示你已经认清了阿煊也认清了你自己,如果是后者,”贺铭心轻笑了一声,“你实在不像是一个会脚踏两条船的人,你也不像是一个会随便找个什么男人来填补自己空虚的人,所以如果你现在真的已经接受了别的男人,你就该把你的心思都放在那个人身上,而不要再给阿煊留一丝希望的空隙。”
“好啦。”贺铭心好象说累了似地叹了口气,“我想我已经说的够多了,也够清楚了,你应该能理解我的立场,我只是做了一件我应该做也必须要做的事,这也许有助于你尽早做你该做的事。其实事情很简单,你只需要好好想一想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就很清楚我想要什么,只要你弄清楚这点,做决定就容易的多了。”
贺铭心站了起来,向湖边踱了两步,“听阿煊说,高君宇和石评梅的墓最初就座落在这个公园里,我以前不知道他们的故事,阿煊说,他们两个的爱情最让你为之感动,不过他还说,他恐怕永远也成不了你心目中的高君宇。”
贺铭心转过了身,又看了看依然悄无声息的芮青,“无论如何,我要谢谢你来见我,而且我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贺铭心朝湖岸上方走了几步后又回过头说了一句,“我想我们见面的事就不必让阿煊知道了,因为如果他知道了,恐怕对我们大家都没什么好处。”
贺铭心走上了那条石板路,她离芮青已经越来越远,她目光中的从容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知道她就像一个孤单的落水者,做着最后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