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今天想喝酒?”江越一边往芮青面前的玻璃杯中倒啤酒一边问。
“不知道,就算是跟着感觉走吧。”
芮青笑了笑,喝下一口啤酒,很清爽,她看了一眼酒瓶上的标签,嘉士伯,她曾经在电视广告上看到过这个牌子,不过今天却是她第一次尝试。
“你不常喝酒吧?”
“你看出来了?”
“对,因为常喝酒的人都有自己喜欢的牌子,可我刚才问你的时候你却说让我帮你选一个。”
芮青又笑了,“我的确不常喝酒,所以我对牌子没什么感觉。”
你看上去心情很好,今天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江越暗自思忖着。
“我没想到你今天会来。”
“是吗?”芮青又喝下一口啤酒,她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自然,“其实昨天我的又一本小说写完了初稿,所以我今天给自己放了个假,我去必胜客大吃了一顿,看了场电影,然后又去看了我妈妈,我觉得时间还早,就到你这儿来了。”
江越没有答话,他在分析着芮青话里面的意思。这么说,你是特地来找我的,这是不是表示……江越忽然在心底苦笑了一下,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这些天来,我分析来分析去的,简直都不像我了,我不该是这么瞻前顾后的。
时间是久了点,可当时你那股死缠烂打的劲头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冯凯说的没错,江越唯一一次追求女孩子的经历确实可以用死缠烂打来形容。
那是在大三的时候,在全校的新年文艺汇演中他偶然认识了国际金融系的一个女孩,当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那个女孩之后,他没有半点犹豫,有一天,他在校园里拦住了那个女孩,作了最直截了当的表白,那女孩一时间可能被他吓住了,那之后的一个月里,她都小心翼翼地避开江越。然而江越执着地等在那个女孩可能出现的任何地方─教学楼外面,图书馆门口,食堂里,校园的林荫道上,终于,一个多月以后,很多人都能看到他与那个女孩在校园里并肩漫步的身影了。
不过,这段曾经炽热的恋情,随着大学毕业,随着那个女孩听从了父母的安排回到老家上海而被拉开了距离。那之后,江越一直试图用书信、电话、电子邮件等各种方式来维系这段感情,然而在随后的一年多的时间里,来自那个女孩的回应变得越来越少,终于有一天,江越收到一封只有五个字的电子邮件━我们分手吧。奇怪的是,江越并没有感到特别的难过,也许,从那个女孩离开北京的那一刻开始,江越就预感到了这样的结局。
这是江越唯一的一次恋爱,在那以后,他却一直没有碰到能让他再度心动的女孩,直到芮青出现。可是现在,面对芮青,他却完全没有了当年追女友的冲劲,难道是年龄在作祟吗?
“你好象有心事?”芮青的声音打断了江越的冥想,江越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沉默了好一阵子,他扬起视线,发现芮青正盯着自己,而她的脸孔已经是一片绯红,就连嘴唇都显得异常的红润。江越看了看那只酒瓶,几乎见了底,而芮青手里的玻璃杯中也只剩下了不到二分之一的酒。
“你根本不会喝酒。”江越伸手拿过了芮青手中的杯子。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很渴,所以喝得快了点。”芮青满面笑容地说。
江越看着她那张透着反常红润的脸,那张脸上已没有了她一贯保持的平静与淡然,而她那饱满且生动的笑容更是难得一见的,现在,她整个人都充满了诱惑的味道。
江越朝吧台方向打了个手势,陈非走了过来,江越低声说:“送杯碧螺春过来。”陈非点头离开。江越再看芮青,她的一只手正支在额头上,眼睛闭着,江越不禁有些懊恼,芮青一向都是喝茶,他早该想到她的酒量不会好到哪里去,没想到因为自己的疏忽,竟然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江越看着陈非把茶杯放到了餐桌上,待陈非离开,他把杯子朝芮青的面前推了推,“芮青,喝点茶。”
芮青睁开了眼睛,随即又向他展颜一笑,“好的,谢谢。”芮青习惯性地将双手环在杯壁上,马上又放开,笑着说:“好烫。”
江越没想到酒精能在芮青身上造成这么大的变化,她的笑容看起来可爱极了。
“我知道这首曲子,”芮青忽然竖起了右手的食指朝着天花板指指点点,“这是《天堂影院》里的曲子,最后那段接吻的电影,真的是很感人,而且出奇的浪漫。”
江越点头表示赞同,不过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芮青说起的话题上,只是芮青的话反倒让他放心了些,因为她还能如此准确的判断出音乐的出处,这应该表示她只是处在微醉的状态。
“你从没说起过你的女朋友。”芮青放下了手臂,笑望着江越。
江越一愣,这话题转得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看着芮青,她的目光没有任何闪避,这是芮青第一次主动问起关于他的感情的事,江越却不禁怀疑这大概是因为酒精在作怪。
“我没有女朋友。”
“怎么可能?”芮青微微蹙了蹙眉头。
“我,曾经有过一个,不过已经分手了。”
“为什么?”
江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看来酒精还起到了让芮青追根究底的作用。
“我们是在大三的时候认识的,不过,她的家在上海,大学毕业以后,她父母希望她回上海去,他们当时已经为她安排好了进一家知名的外企工作,所以她就离开了北京,一年多以后,我们就正式分手了。”
“你爱她吗?”
江越一怔,他发现芮青看着他的眼神十分的专注,好象她已经做好准备要把他彻彻底底地剖析一遍,江越坦白地回答,“当时我很爱她。”
“那你为什么不留她?”
江越又愣住了,今晚的芮青让他一再地感到意外。
“我留了。怎么说呢,其实她来北京上大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觉得离开家很好玩,她家境很好,是独生女,父母很宠她,而且他父母的社会关系也非常丰富,不过她没有恃宠而骄,她是个很听话的女孩,她从一开始就告诉我,她父母答应她来北京上学的条件就是她毕业以后必须回上海去,所以后来我虽然提出让她留下,她也确实试图留下来,但最终却事与愿违,而且,我也并不想让她因为我而与她的父母对抗。”
“如果是这样,你可以跟她去上海呀。”
“我曾经有过这种念头,可是坦白说,我一直以为她能留下来,而且我也是独生子,我的家在这儿,我从没真正地想过要离开,所以我只能说我只是有过那样的念头,却没那么做。”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相爱?”
是啊,为什么还要相爱?这是江越曾经自问过的问题。
“这问题我曾经想过,一开始我觉得是因为年轻,我过于自信了,即使她告诉我她毕业以后很可能要回上海去,我还是以为到了那一天她会为我留下来,不过后来我想,真正的原因应该是我们还爱得不够,我们都没有为彼此做出真正的牺牲,可很多时候必须要做出牺牲才能成就一段爱情。”
“做出牺牲,成就爱情。你现在还这么想吗?”
“是的。”
“真希望你是对的。”芮青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轻,江越几乎漏掉了这句话,他不由得向前凑了凑身子,芮青却没有再说话,她又闭上了眼睛,并且再次支起手臂,手指在额头不住地抚动,江越这才发现她脸上的红晕不见有丝毫地消退,他正要劝她再喝些茶,芮青却抢先一步开了口,“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这是你的私事。”
“没关系。”江越摇了摇头,然后摸了下茶杯,茶已经凉下来了,“茶可以喝了。”
“好的。”芮青抬起头,脸上又一次绽放了笑容。
她刚拿起杯子,手机铃声就从她的皮包中传了出来,芮青放下茶杯,从皮包中取出手机,她对着手机屏幕皱了下眉头才按下了通话键,“喂……你打错了……对,是这个号,可我不姓王。”
芮青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放在桌面上,她笑着说:“你知道吗?有些姻缘就是因为打错电话才成就的。”说完,她拿起茶杯,将茶水一喝到底,然后她朝江越摇了摇杯子说:“再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