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浑浑噩噩中我度过了来到汉末的第一个元旦(相当于今天春节),汉代的元旦到底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应付那些上门祝贺的客人,想来我在汉代的这个家还颇资财,来来往往的客人大多穿着得比较好.其实我的待客之道也简单,一概不搭理,我是小孩我怕谁.在这个讲究门第,讲关系学的时代,我起码还有一点奔头吧.哎,反正既来之则安之。
"峰儿,快叫舅舅!"我又被母亲弄醒了,进入眼帘的是一位带着冠帽穿着粗帛鹤氅的男子,长长的胡子,一脸笑容,看来还是个被征举的人。
我懒懒地伸了伸手脚,不知道俺是小孩子吗?我都不想理你。
这一年四月长安发生了一件大事。
董卓死了,被吕布刺死在北掖门内.汉帝国乌云漫天之际又露出一丝曙光。
但是到了六月,事情又倒了个儿,未央宫又被鲜血浸染,迂腐的王允等人为他们的迂腐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也为东汉王朝敲响了丧钟.而希望借此想邀富贵的吕布只落得逃奔南阳。
长安又成了董党的天下,汉献帝则继续着他那傀儡皇帝的生涯。
自去年益州刘焉以"米贼阻道"为理由,挟贼自专,东汉王朝的各个诸侯已经撕去了勤王的面纱,开始扩展自己的势力.军阀割据的乱世已经降临在了公元一世纪的中华大地。
比起其他州郡,荆襄还没有什么乱的迹象,刘表此人并没有什么野心,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安稳地过日子.同为宗室的益州刘焉正做着他的皇帝梦,辽东的公孙度正布置管宁等人在那偏僻之地搞三讲(讲礼仪,讲道德,讲文化),做着和平时期没办法做的事,因为平时那些名士怎么会到那苦寒之地呢。
岁月流逝,转眼我已经七岁了。因为我右眼重瞳,人称“三眼儿”。加上到汉代我的心情就不怎么好,特比喜欢打架,所以名声很响。
这年寇氏宗族按例举行祭祀大典,虽然我年幼但是这样的活动仍然是要参加的,再说母亲身体不好已经起不了身,真是一场考验啊.
因为寇氏祖上是云台廿八将之一的寇恂,从光武以来就清贵无比,到了桓帝的时候才衰落,乃是一个百年世家,所以祭祀是马虎不得的.
因为是县侯之爵,所以按制也可以献牢,如今是乱世许多礼法也没那么讲究了,说实在的到汉代这么久没看到这么盛大的祭祀活动.
我没有冠礼,所以只能当观众,看着一众的寇氏亲族穿戴着缁衣博冠,踏着祭乐的节奏行礼,献牺牲,告祷,最后是分食祭肉.
来到汉代,我才体会到先民生活的艰辛,虽然我现在的家也算殷实,但是这肉嘛却也是不如廿一世纪那么想吃就吃,主食为籼米和一些豆子,过年过节才沾到一点肉味.那些穷苦的人家就更不提了,因此我常暗骂那些写YY书的人,把回到过去写得多享受的事,那知道吃上了忆苦饭.惨就一个字哦!
"峰儿,你吃吧!"母亲看出我爱吃肉,于是年节上自己推却说不喜欢吃肉,我想到自己在另一个时空的母亲,虽然时空相隔千年但是母爱却是那么惊人的一致.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回报母亲.
"寇峰,领肉!"主持分割肉的是本代族长寇智的长子寇况,按辈分他是我堂兄.
我大步上前,这寇况割了一刀,丢了一块肉,却是骨多肉少,瘦肉多肥膘少,摆明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在那个时代早习惯了世态炎凉的我根本没在乎他那点小聪明,说了声:"敬领!"
"这是老三家的孩子吧!"说话的正是寇氏族长寇智,他已经快六十了,灰白的胡子穿着帛衣,头戴爵弁,因为他承袭罗侯.
"回大人,正是!"我不卑不亢肃立.
寇智看了我的陶盆里的肉,看了看儿子知道他在弄古怪,不好当面说破,便说:"你到义仓去领一些米吧,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啊!替我问你娘安,见到你舅舅的时候也带我问声好."这后一句是说给儿子的,虽然我寇峰可欺,但是我舅舅家那可是了不得的长沙大族,没准哪天我就被征辟去当大官了.虽然天子已经是个摆设了,但是荆襄可还姓着刘呢!
他说完进家庙内堂去了.
我作了长揖,往义仓去了.
东汉末年豪强并起,曹操,孙权这些人都是豪强出身,依靠家族势力进而割据天下.就是现在牛烘烘的二袁,不也是凭一个什么"四世五公"的幌子到处招摇撞骗,收揽人心割据州郡嘛.反倒是刘备,顶个不那么硬的宗室的帽子,身后没有雄厚的家族支撑,结果前半生连个落脚点都没有.将不过关张赵,兵不满三千,那些有才干的人愿意跟他混才叫怪.
豪强夺去农民的土地,建立义仓打着备荒的口号,囤积粮食,把农民变成他们的附庸为他们卖命.在这个乱世,谁有粮食谁就有人,谁就能拉起队伍壮大自己,进而称霸天下,混一宇内.那黄巾起义乃至历朝农民起义不都是为讨一口饭吃吗?
所谓义仓不过是寇氏豪强招揽失地农民依附自己的工具,当然也是最重要的资本.
我人小,让老仆人寇四跟着族中的管仓事去领米.
这时候,分肉引起了一阵纠纷.
原来是有眼尖的看到寇况分肉耍伎俩,便找他理论,一时间闹得很凶.加上一些人心里不服气,在旁边撺掇,那些闹事的人更是有恃无恐,眼看要动手了.
"老四,你去看看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打发寇四去那边看看.
一会儿寇四就屁颠屁颠的回来了:"公子,原来是况少爷分肉不公,族人正找他理论!"
我当时也是一时间性起,便跑过去看热闹.
湘人凶悍还真是自古有之,汉代人本来就剽悍,这次虽然是家族内部矛盾,但是吵闹着要动手了.那个打头的是寇满囤,此人本来随和,和我一样也是个遗腹子,家境就更不如了.所以现在除了那间快倒的茅草房子和瞎眼的老娘,一无所有,平时以打铁为生.按辈分比我和寇况都要低一辈.像他这种贫民,在吃饭尚困难,更不要说吃肉了.这一年一次的祭祀恐怕是他家唯一一次吃肉的机会了,何况今年是大典,希望更高了些.可偏这寇况可恶得很,给人家的那泡子肉、下水什么的,这些东西怎么吃啊.
老实人也有脾气,还特别容易犯浑,虽然族中几个长辈劝架,哪晓得那寇况口出恶语.老实人上了火,哪管你什么祖宗家法,长辈不长辈,准备上去给寇况一顿老拳.
吓吓那寇况可以,真要打虽然一时间痛快,但是吃亏还是寇满囤.我脑筋急速运转,一时计上心头.
"呜___"我素打小练就一副好嗓门,一下把注意力吸引过来了.
大家奇怪的看着我,我假装没看见他们往空拜拜,装着侧耳倾听的样子.众人以为我中邪了,纷纷议论着了,
"哦哦,阿峰明白了!"我望空拜拜.
"寇峰你在弄什么玄虚?"族中资格最老的寇敬上前问道.
"我看见老祖威侯了!"我装着很认真的样子.
"啊!"大家哗然.
寇敬有些半信半疑说:"胡说,你怎么老祖什么样子?"
"嘿嘿,你果然上路了!"我早先曾经偷偷跑进家庙,看过寇恂的画像,加上添油加醋形容一翻.一些耳根子软的族人已经相信了,跟那家庙里画的一样嘛.
"我还跟老祖公公说话呢!"我故意把他们往套里引,
众人一呆,有的嘴巴快说:"老祖说什么啦?"
"老祖说:他本汉臣,受光武皇帝之恩进爵威侯.方今天下纷乱,圣上蒙尘.我们这些寇家子弟世受君恩,不思为国效力,解黎民于水火也就罢了,却还要为为一点微利手足相残,他老人家九泉之下不得安稳.他老人家要请命泰山神,减去本枝禄事,我苦苦哀求,他方准我代他调停."
听了我一翻话语,族人个个又惊又愧,说实在话一个没读书的野孩子能说出这么一套大道理,除了神迹,这个时代的人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汉代人敬鬼神敬祖先,这符瑞秀、神秘主义本是有东汉特色的治国理念.哎,我这个无神论者居然还要寄鬼神言事,真是荒唐,可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看在我救人心切的份上,老寇想必也不会怪我借他的名义骗他的子孙吧.
"我等不肖,敬请威侯息雷霆之怒."寇敬向着家庙跪下了,一时间族人都跪了下来大叫:"请老祖息怒!"
我忍着没笑出来,却独自不跪,嘴上说:"老祖要你们公平分割祭肉,和睦亲善,否则断其血脉!"古人最怕断子绝孙了,个个扣头不止。
大家起来后,寇况也是怕了,说实在的他生了几个都是女儿,最怕无后了,再不敢弄那些花招.我把自己的肉给了寇满囤说:"阿满,你把这些肉拿着吧!"
"小叔叔,这可使不得啊!"寇满囤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了.
"拿着吧,你是个孝子,想来拿这些肉也是孝敬你娘的.拿这肉做成肉羹,那样软和些."我把肉给了寇满,
寇满囤噙着泪给我一跪,哎中国的老百姓其实要求不高,只要能吃饱饭他们绝对不会造反,可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吃人肉喝人血没有丝毫歉意.
"好,小小年纪如此仁义!"家庙口站着的一个人说道,身后有个侍童牵着马.
我一看却是乌衣博冠,年纪三旬的一个人正站在那里捋胡子,人却清瘦面色苍白脸颊潮红,是个官.族中有人识得他的早已跪下了,乡民一见这些人乡老跪下,自然也下跪。惟独我,深受平等教育,意识里根本没有见官下跪的概念,傲然直视来人.
这时候,在内堂听闻族人闹事赶出来的寇智,一见那人忙转嗔为喜满面春风地上前一拜:"不知府君大人驾临,有失远迎!"
原来此人便是长沙太守张羡.
两人说了一阵话,张羡上前俯身说:"果然是公远[注]之甥也,急公好义和睦亲族,好得很.哈哈哈!"说着随寇智进了家庙,原来他下来观民风,正好赶着大典,便来安抚一下。
他这一句不要紧,随后我的名气便大了起来.
[注]:刘泌的字不可考,我以为连这个名字都是罗贯中杜撰的,拈来用上,算是小抄一把,自己便也杜撰一个.若读者有知道的往赐教一二.以当时而论,江南之地在今湖南江西一带,而不是现在的江南,现在的江南(江苏、浙江)当时称江东。本是常识,因怕误会姑且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