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侯爵的声音很低,但埃莉诺能听出侯爵话里的一种,从来没听过的,或者该用伤悲来形容的情绪。埃莉诺的手停在书页那里,这册子有很大一片空白,并不是记了被撕毁,而是空白,或者这也代表了侯爵当时的心情。她久久没有说话,直到客厅的钟传来报时的声音,埃莉诺才放下册子,一支手抚上侯爵的背:“亲爱的,那些都过去了。”
 侯爵低头看着妻子:“是的,都过去了,但是亲爱的,我说过,我的一切都会和你分享,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能够从堕落中挣扎出来已经很好,但能面对过去,才是真正成长。或许这成长来的晚了些,但总比不会来到的好。埃莉诺想起不知什么时候从书上听到的话,让眼里的湿润消失,才看着侯爵:“那么,现在,亲爱的,你可以和我慢慢说,我们还有一辈子。”
 
 不是一年两年,而是一辈子,侯爵笑了,笑容里有着如释重负,他把埃莉诺搂紧一些:“所以,亲爱的,只有我才配得上你。”当然,埃莉诺在心里附和着他的话,把下巴搁在丈夫肩上:“现在,我们该去看小罗伯特了,他该洗完澡了。”
 侯爵依依不舍地把妻子的腰放开,手很自然地和埃莉诺的手在那里交握,一起去看小罗伯特。
 
 和小罗伯特玩了十来分钟,他开始频频打哈欠后,埃莉诺和侯爵才把他交给麦金生太太回到卧室,一踏进卧室,埃莉诺就对侯爵说:“那么,亲爱的,你现在坦白告诉我,你在东方,没有留下什么别的东西吧?”
 别的东西?侯爵的手停在那里,眉皱紧一下接着就笑了:“埃莉诺,我可以向上帝发誓,小罗伯特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埃莉诺不知为什么脸有些微微地红:“我并不是不信任你,而是觉得,该问清楚才好。”侯爵上前把妻子的发拔到一边,露出美丽的脸庞:“亲爱的,我知道,因为你爱我,所以才会不那么坦然地问出来。”
 
 “亲爱的,你还是这么地,自大。”埃莉诺沉吟一下,还是把这个形容词给说出来。
 当然,侯爵一点也不掩饰这点:“亲爱的,你该知道,我有这个本钱自大。”说着侯爵吻住了埃莉诺,这吻越来越热烈,埃莉诺双手搂住侯爵的肩,尽情地打开并且释放自己,这个男人,是自己在这个世上最爱的人,也是能够分享一切的,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人。
 
 第二天早上埃莉诺还在床上,女仆就来敲门:“夫人,韦森特伯爵府送来了请帖。”埃莉诺睁开眼,感觉到身体有一些酸软,这是侯爵的热情留下的后遗症,她在床上懒懒地翻个身,抓过床头的小钟看了眼,才八点半,社交季节的时候,没人会早起的。
 埃莉诺打了个哈欠,把被子再次盖好:“知道了,告诉韦森特伯爵府的来人,请帖我已经收下了。”
 
 “夫人,是伯爵府的凯文先生亲自送来的请帖。”女仆并没离开,而是继续报告。凯文先生?埃莉诺直直地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从衣帽间里走出来的侯爵,埃莉诺下意识地用手抓了下头发,侯爵已经阻止她下床:“亲爱的,你可以继续睡,让我去见见这个年轻的哥儿。”
 而且,看着侯爵脸上的笑,埃莉诺明白侯爵在想什么,既然韦森特伯爵夫人要这样做,那就让侯爵给一点催化好了。埃莉诺笑着接受了丈夫快速的一吻,继续躺回床上。
 
 听到脚步声,凯文站起身,当看到下来的是侯爵的时候,凯文脸上明显露出失望,但很快他就走上前和侯爵打招呼:“早上好,侯爵阁下,我本以为,您已经去公园骑马了。”
 “偶尔不去一次,也不会缺乏锻炼的,请坐。”侯爵的语气十分古板,竭力扮演一个古板的,不愿意让妻子来到伦敦的老头子的形象。当然,老头子这种说法,只是在凯文眼里看见的,对伦敦的很多人来说,侯爵还十分年轻。
 
 “抱歉,侯爵阁下,我并没有别的意思,而是觉得,除了……”凯文的手微微张开,在结结巴巴说了几句话后看见侯爵的笑,不知怎么就忘记了后面的话,毕竟,勾搭已婚人士是一回事,当着对方丈夫的面又是另一回事。
 稚嫩的小家伙,侯爵在心里下了定义,但并不敢放松,因为侯爵也年轻过,谁知道年轻人下一秒想的是什么?
 
 “当然,在公园里骑马不过聊胜于无,我还是喜欢在田园里奔驰的感觉,可惜女人总是更喜欢伦敦,如果可以,我绝不来伦敦。”侯爵决定再加一把火,好让那个等着看戏的人觉得戏更好看些。
 这话让凯文的脸色果然变了变,接着应答了几句,也就匆匆告辞,离开兰开斯特府的时候,凯文回头看了一眼,仿佛能看到纱窗后埃莉诺的脸,一个被母亲逼迫,然后嫁给一个老头子的年轻美丽少女。凯文再次肯定韦森特伯爵夫人说的是对的,可是自己没有多少能力把她解救出来,或者像韦森特伯爵夫人说的一样,只能给她一点安慰。
 
 凯文有些闷闷不乐地回到韦森特伯爵府,对韦森特伯爵夫人说了遇到兰开斯特侯爵的事,接着说:“那样美丽的少女,却只能嫁给那样的老头子,甚至,连上伦敦都是苦苦哀求的。夫人,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公平了。”
 “你别忘了,兰开斯特侯爵十分富有,一年两万镑的收入,或许还不止,已经超过伦敦的绝大多数人了。”
 
 “金钱,真是多么可恶的东西,它让少女不得不委身老翁,让有情人分割两地,甚至让……”韦森特伯爵夫人这话十分成功地激起凯文的不满,他已经高声嚷起来。
 “可是凯文,你也不能忘了,没有金钱,就什么都不是,如果没有你父母留下的财产,你怎么能衣食无忧地在欧洲游历。”韦森特伯爵夫人一贯地不动声色,这让凯文的愤怒有些消失,但还是说:“可是,婶婶,我……”
 
 韦森特伯爵夫人淡淡一笑动作依旧优雅无比:“年轻的时候,总是会觉得不公平,而且觉得谈及金钱是一种耻辱,可是等年老了,才会知道,所谓谈及金钱是一种耻辱的话,只不过是因为没有缺过钱罢了。凯文,你已经比很多人幸运了,虽然你觉得,一年三千镑收入在我们这里算不了什么。”
 凯文脸上微微有些发窘:“抱歉,婶婶,我还是太年轻了,可是……”
 
 “你爱上兰开斯特侯爵夫人了?我还以为,你会爱上罗斯玛丽,然后因为你的收入不够多,得不到罗斯玛丽的青睐而伤心呢。”韦森特伯爵夫人的话让凯文脸红了:“婶婶,我承认,我对兰开斯特侯爵夫人,的确有不一样的感觉,可爱上一个已婚女子,这不合乎我的教养,如果我让您失望了,我要向你道歉。”
 韦森特伯爵夫人当然不会说出实情,又是浅浅一笑:“年轻的时候,热烈地爱上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可是亲爱的凯文,不需要我提醒你你就明白,侯爵是个占有欲很强的男人,而且他很富有,他的富有让你的那些财产,只相当于小钱而已。”
 
 “当然,我当然知道,可是,”凯文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韦森特伯爵夫人正打算听他怎么说,就听到洛威尔子爵夫人的声音:“啊,简,凯文爱上兰开斯特侯爵夫人不是很正常吗?大胆地去爱吧,凯文。”
 凯文站起身:“可是,夫人,她是有丈夫的人!”
 
 “有丈夫又怕什么?凯文,你该知道,这样的风流韵事,伦敦每年都不少。”
 “伊莎贝拉,你真的觉得,侯爵是个很古板的老男人吗?”韦森特伯爵夫人打断妹妹的话。
 
 “怎么不是,如果他不古板,他早该和我……”洛威尔子爵夫人把话咽下去:“再说当年他是个俏皮的人,可那已经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他去东方待了十年,又娶了妻子,生了孩子,多俏皮的小伙子经过了这些,都不会再俏皮了。”
 说完洛威尔子爵夫人拍上凯文的肩:“凯文,我相信你,埃莉诺一定会爱上你的。”到那时,就该是自己去嘲讽侯爵了。韦森特伯爵夫人却没有笑,事情太顺利了,顺利的按照自己的一切设想来做,可是这让韦森特伯爵夫人有一丝不确定,自己能够了解凯文和伊莎贝拉,但侯爵夫妇呢?
 
 侯爵,不该是一个古板老套的男人才对。而埃莉诺,也不该只有美貌才正确。
 “谢谢你,简,能够来参加你的舞会我太高兴了。”埃莉诺和韦森特伯爵夫人客套地说。
 
 “亲爱的埃莉诺,我希望这不是你的客套话。”
 “怎么会呢?啊,简,你不知道,我一走进来就快无法呼吸了,这是我梦想中的舞会,这么多的年轻人,而不是别的舞会,总有些老人在这里。”埃莉诺尽量让脸上的激动更加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