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隔着补偿不远的距离,遥遥相望.
只一眼,我就知道,这个人,一定是我的亲生父亲.
这是我看了快三十年的脸如此相近的一张脸.
虽然久居病床,他的头发倒是没有任何苍白的很久,脸上带着病人的苍白,一双眉毛很浓,像是用毛笔细心描绘上去.
那一双眼睛,带着能穿透人心的光,让我不忍直视.
“你是.”
望着我有一会,他才开口.
我妈在身边看着我,轻轻推着我的胳膊,“上去吧.”
我回头看了看她,有些犹豫.
他似乎挣扎了一下,身子困难的前倾,手伸出来向着我的方向.
我的脚动了动,站到他的面前.
他的眼圈红了.
这眼神好像化成了一颗小石头,投在我的心里,荡起一圈涟漪.
“洛菲.”
他开口,声音沙哑,好像石磨划过一般的难听.
我的心还是不受控制的动了动.
“在过来一点,让我看看.”
他的手对着我方向招了招,我的脚步依言动了动.
我妈走到他的身边,将他的身子扶起来.
他半靠在医院的床上,我才发现,他比躺下来的时候,更瘦弱.
一身病服放在他身上感觉空空荡荡的,好像一个能移动的衣服架子.
皮肤基本上紧紧的贴在他的骨头上.
我的心软了软,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
他的眼睛一瞪,似乎没有想到我居然会做出这个动作.
他的掌心沁凉,好像常年埋在冰山下的雪精灵.
“你受苦了.”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说出的话断断续续.
我有些惊讶的抬头看着他.
转头的瞬间发现我妈的眼睛已经红了.
“好孩子.”
他另一只手动了动,似乎想碰一下我的头发,最后还是没有抬起.
我妈已经哽咽的快说不出话,连忙拉着他的手放在我的头上.
“这是我这么多年做梦都想完成的事情.”
他似乎笑了,说话的声音也比最开始要柔和很多.
我妈已经将头转过去,不忍再看.
我.......
也不忍.
我抓着他的手,眼睛紧紧盯着他,看着他激动,欢喜忧愁.
我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回来就好.”
他张了张嘴,后几句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他歪了下脑袋,冲着孔骁的方向动了动嘴.
孔骁点头转身离开.
我迷茫的看着他们的动作,又看了看我妈.
我妈对着我摇头,眼中的情绪有些复杂,最后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你能回来看我我真的很开心.”
他身子向我的方向倾了倾.
我连忙矮下身子,让我的耳朵尽量贴着他的嘴唇.
似乎连续说了太多话,已经让他的身体雨鞋负担不了,说出的声音越发的低微.
“我很高兴,很知足.”
我的鼻子有点酸.
我直起腰,突然不想在听他这种类似于遗言的话.
“叔叔.”
孔骁正好回来,在门口叫了两声.
他费力的张开眼,看向孔骁的方向.
“拿来了.”
孔骁快步走到他的身边,将一个牛皮做的袋子放到他的手上.
“给.”
我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已经接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
冰凉滑腻的触感,让我忍不住皱了皱眉.
“打开看看.”
他似乎以为这样的动作让我有些不开心,说话的时候不忘小心翼翼的看着我.
我的心像是吹进了三月的春雨,潮湿黏腻.
我不忍让他失望,依言将牛皮袋的封印打开.
“这是什么？”
我伸手将袋子里面的一摞A4纸拿出来.
纸张相撞的脆响声在病房里铺开.
“你看看.”
他只是一脸期待的催促这我.
我有些疑惑的将牛皮纸封皮放在一边,低头将A4纸摊开.
股权转让书.
这几个大字明晃晃的挂在纸上.
我的心一沉.
“这是什么.”
我甚至脸后面都没看,直接将它合起来放到他的身前.
大概是真的没想到我居然会是这样的反应,我将资料放在他身上的那一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这是什么意思.”
我皱眉,最近一个两个都给我股权转让.
我忍不住冷笑,大概天上掉馅饼就是这样.
这不是我喜欢的,这种对于我来说就是不劳而获的事情,我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我还不想被饼噎死.
眼角扫到他躺在病床上无助的样子,我又忍不住心软,缓和了一下语气.
“我不会签的.”
“洛菲你听我说.”
他是真的着急了,挣扎着身子想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他胳膊上还抱着的针管危险的晃动,我连忙冲上去摁着他的动作.
“你这是干什么！”
我低吼,连忙翻看他的手掌.
手指小心摸索着医用胶布后的皮肤,知道确定确实没有鼓起来,才松了口气.
他大概被我的动作震惊到了,呆呆的看着我.
五十多岁的男人呆愣的看着我的表情,还真的有一种反差萌.
我的心又忍不住的软了软.
“你会好起来的.”
我将他的手放回去,“你不用着急让我接你的班,你还年轻,一定会好起来的.”
说到最后,我自己都差不多要信了.
说完,也不等他的反应,我对我妈点了点头,直接走出病房.
“洛菲.”
孔骁上前几步,想拉着我的胳膊.
我先一步将自己的胳膊抽回.
“我就是出去冷静一下,一会回来.”
他顿了顿,没再动作.
病房门在我身后缓缓关上.
我能感觉到,即使隔着门口的玻璃,孔骁的眼神也依旧牢牢的黏在我的身上.
我大口喘气,企图通过这个动作将那种几乎让我疯狂的压抑感祛除.
徒劳无功.
一分钟.
我动了动身子,疲惫的向前走了几步,在一个拐角处站好,背靠着墙壁蹲下.
“居然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我伸手抓了抓我的头发,也不知自己的想法.
但是我清楚,我是想让他活下去的.
无论是什么原因.
你一定要活下去.
我起身,踉跄着走向电梯,直接摁下十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