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锦溪苑所在的小区住的人并不多,入夜之后更是人烟荒芜,宽阔平坦的大路上,一辆黑色商务车疾驰进入小区主干道,车内,方向盘上随意的搭着一双修长的手,时不时调整一下方向。
牧尊有些心神不宁,在开车回锦溪苑的一路上,他一直都在想李如安提醒自己的那番话。
叶清欢的存在冒犯了谁的利益,又或者他们这个孩子的存在冒犯了谁的利益,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眼中泛起一层冷冽的寒光。
之前一直没往这方面想,一来是司扬的那番话将他心里面对叶清欢根深蒂固的误会连根拔起,心神俱伤,方寸大乱,即便他依旧能保持理智去处理整个集团工作上的事情,但是一遇到叶清欢的事,一涉及那孩子没了的事情,就情难自禁了。
正想着,到了转弯的地方,牧尊眉头一皱,手指扣着方向盘打了个转,转过来之后,不耐烦的踩了一脚油门,疾驰开进通往锦溪苑门前的那条大道。
一道黑影远远地出现在道路的中间,像是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等牧尊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几乎逼近那道身影。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夜空,水泥地面上划出一道青灰色的车辙印子,车轮胎冒着白烟,发出因为摩擦生热而烧焦的气味。
利落的一阵开关门声之后,车身在空气中剧烈的摇晃,
牧尊的影子被他身后的月光照在地面上,覆盖住了地上的身影,确认车子并未撞到人之后,他绷紧的脸色稍稍缓和了几分,烦躁道,
“你找死?”
地上传来一道颤抖的声音,少女惊魂未定,却死咬着牙仰起脸露出一副倔强的样子,
“你说杀人偿命,我替她偿。”
牧尊这才看清跌坐在地上的人。
是张莉莉,张果果的妹妹。
那个被他一时心软放走的少女,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跑到这儿来找死。
看清她之后,牧尊的眼中瞬间升腾起一股戾气,
“想死就滚远点去死,”
张莉莉脸色一白,咬着牙硬撑道,
“我死没问题,是不是我死了,你就不追究我姐姐了。”
“你以为自己有多大的面子?”
丢下这句话,牧尊转身上了车,将车子往后倒了几米,堪堪的从张莉莉身边擦过,披着月光,开进了锦溪苑的车库。
车库的自动门缓缓降落,女佣梅梅打了个呵欠,拢了拢身上的外套从屋里迎出来,开门蹲下身给牧尊递拖鞋,然后强打精神站在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少爷晚上吃过饭了吗?需不需要准备夜宵?”
梅梅一副没睡醒的迷瞪样,声音有些小,要是在以前,牧尊早看不惯佣人这副样子直接就给轰走了,但是风水轮流转,梅梅留在这儿,还是他让齐安去斡旋了一阵的。
牧尊换了鞋,刚要说不用,耳边便传来熟悉的话,
“包了馄饨,茴香馅儿的。”
牧尊面色一怔,
以前她在的时候,常听到她跟梅梅念叨喜欢吃她做的茴香馅儿馄饨。
“这会儿下锅,五分钟就好,热腾腾的,也好驱驱寒气。”
“好。”
馄饨下锅,梅梅端上来的时候五分钟时间不多不少,一碗馄饨洒了香菜碎和葱花,面上飘着一层清亮的香油。
牧尊的视线停在那层香菜碎上面。
梅梅忽然想起牧尊不吃香菜和葱花,陡然打了个激灵,
“少爷,我给你换一碗。”
平时都是给叶清欢做,牧尊很少跟着一起吃,所以她做馄饨汤的时候向来习惯随着叶清欢的习惯,撒上一把香菜碎和葱花。
但牧尊是不吃这些的,平时的饮食注意事项里面都有,这两天她两头跑,累得很,所以一时间恍神了。
“不用,”
牧尊拿着勺子在馄饨碗里搅拌了两下,舀起一勺馄饨送到嘴边。
对这样的现象,梅梅也见怪不怪,只怔怔的在一旁站了一会儿,转身进了厨房收拾东西,牧尊这样的反常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不喜欢吃的东西现在似乎都不忌口了,家里就剩下她一个佣人,饮食起居都是她忙着,很多时候这儿出点儿问题,那儿出点儿失误,也从没见他发火过。
就好像魂儿都没了一样。
“少爷,剩下的馄饨放在冰箱里面了。”
收拾完东西,梅梅从厨房里面走出来,小心翼翼的提醒牧尊。
牧尊面前的馄饨已经吃了一半,低着头问道,
“这次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提到这个事情,梅梅的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小青住院的事情,真的谢谢您。”
梅梅是之前锦溪苑别墅里比较特殊的一个女佣,没有特殊情况一般都不住在这里,每天早上六点来上班,晚上九点走,就因为家里有个卧病在床的弟弟要照顾,离不开人。
当初赶走一批佣人的时候,牧尊只留下了她和果果两个与牧家老宅毫无关联的临时工,果果走了以后,原本她要辞职带着弟弟去京都看病的,但是牧尊不愿意再招新人,就让齐安把她留下了,顺带帮她处理了弟弟住院的事情。
“嗯。”牧尊淡淡的应了一声,继续低头吃馄饨。
梅梅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以为他是在考虑什么重要的事情,便不敢再打扰,转身去门口检查门窗关闭情况。
有的时候明知道眼前已经是悬崖绝路,可内心的最深处依然有那么一丝期待,期待柳暗花明,期待某天清晨午后傍晚甚至是午夜,有个人披着晚霞黄昏走进院落,推开门的时候,迎接她的时候是熟悉的人,而不是一片漆黑。
一碗馄饨见底,唇齿间满是馄饨的清香味,他几乎不吃香菜,从小就觉得味道怪异,即便是当年跟叶清欢在一起,也只有五年前年那么一次在江城某个巷子口卖牛肉面的小摊上,被她强行塞了一口夹着香菜和牛肉的面条。
五年前某个周五放假的傍晚,
“好吃吧?这是我从小吃到大的一家面,每周五周六才开摊,平时都吃不到的。”
那时候的他只觉得那口面条是说不出来的滋味,算不上劲道,香精的味道占据了味蕾,而香菜更是挑战了他的胃。
“喂?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好吃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