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白天寂寥的花街瞬间鲜活了起来,打扮着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成了这夜晚花街上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怡香阁里笙竹乐曲之声不断,喝得酒酣脑热的男人们豪爽的谈笑声和姑娘们娇笑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就在怡香阁一楼大厅里热闹不凡的时候,位于二楼向琴所在的厢房中却呈现死一般的寂静。向琴脸色苍白,她独坐在桌边,充满愤恨和痛苦的眸子紧盯着桌上摇曳的烛火。她脑海里不断回想着白天从皇普贤德口中听到的消息,没错,在白天的时候,皇普贤德特地将她父亲如何死的情形告诉了她,并且向她道歉。
哼,道歉又有什么用!再多的歉意也无法挽回她的父亲。尽管她的父亲从来没有把她当成自己的亲身女儿,为了上位,不惜一切的利用她,牺牲她,但那毕竟是她的父亲,只要他还在世上,最起码她不会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如此孤苦伶仃。
但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她的父亲终于为自己的罪孽自食恶果,而她也从此牟然一身,成了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儿。向琴禁不住悲从中来,她趴在桌上,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她现在心中有太多的怨恨无处发泄,她恨自己的父亲一直都利用她、牺牲她;她怨皇普贤德和轻舞设计杀了她的父亲,纵使他们有再多的理由,他们也不能剥夺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啊!
向琴此时脑袋懵懵的,她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沦落青楼的她,连最后的落脚处平南侯府也回不去了,天下之大她还能做什么呢?她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向琴哭了好一会儿,兴许是苦累了,向琴抽泣着,趴在桌上发了一会儿呆。随后她缓缓站起身,从床边拿起一条绿色的腰带,她泪眼涟涟地盯着手上的绿色腰带,轻轻一甩,腰带甩上房梁之上。向琴抓着腰带打了一个死结,然后缓缓才上小板凳上。
房间外人声鼎沸,只是那热闹的世界却与她无关。皇普贤德!此刻她心中念叨着这个名字,她很感谢他在她被父亲抛弃而一无所有的时候,他给予了她一个安身之所,从此她的一颗芳心也开始陷落。但她也恨,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皇普贤德,而皇普贤德的心中也未曾有过她。
蓦然回首,向琴猛然惊觉这个世界竟没有了她的容身之所。过往的一幕幕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向琴把心一横,她将腰带勾在自己的脖颈上,然后两脚一瞪,椅子顿时被她踢翻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嗖”地一声,从窗外飞进一枚暗器,将腰带割破,向琴顿时摔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房门被推开来,皇普贤德和轻舞出现在门外,他们微微皱着眉头看着倒在地上昏死过去的向琴。此时一人翻窗而进,那身手赫然就是暗影阁的杀手,很显然刚才使出暗器救了向琴的就是他。
“你们把她扶到床上去。”轻舞淡淡下令,顿时几名仆役上前,七手八脚的将向琴给抬到床上去躺着。
轻舞深深叹了一口气,派人盯着她是正确的。向琴比她想象中还脆弱,不过想当然耳,突然知道这世上自己最亲人离自己而去,换做是谁也受不了。轻舞吩咐几名仆役好生照看着向琴,以防今日之事再发生。
随后皇普贤德和轻舞慢慢行走在长廊之上,轻舞探头从二楼栏杆上眺望着一楼的情形,皱眉陷入了沉思。
“在想什么呢?”皇普贤德问道。
轻舞摇摇头,轻轻地说道:“我在想向琴,其实她也真是可怜,希望她能想清楚吧。”
皇普贤德叹了一口气,他沉默地搂着轻舞,不发一言。
向琴自那日寻死不成之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来玩一次寻死戏码,一开始还把怡香阁众人给吓坏了,就怕这怡香阁再惹上个什么官司。但很快众人就发现,这向琴似乎着了魔,寻死已成家常便饭,偏偏每次都还死不成。再后来怡香阁众人也早已经麻木,任由向琴怎么寻死,只要不打扰到别人,他们也就随她去了。
这日,轻舞正端坐在房中翻看着书简,轻轻地敲门声响起,一侍女走了进来。轻舞抬起头,疑惑地目光看向她。
“阁主,刚才向姑娘撞柱子了。”侍女语气平淡地说道。
轻舞微微一愣,从一开始的上吊、跳池塘,这会居然是撞柱子?轻舞头疼地扶额,淡淡问道:“现在人怎么样了。”
“已经护送回房间,下人们正给她包扎头上的伤口。”侍女淡淡地说道。
轻舞点点头,道:“我去看看她吧。”
解铃还须系铃人,说到底她会遭遇这些事情跟她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吧。轻舞推门走进向琴的房中,只见向琴呆坐在床上,她身上衣衫凌乱,面色苍白,头发散乱地披在身后,哪里有以往大家闺秀的样子。额头上被包裹着一圈白色布条,丝丝血迹渗透出来,将白色染成红色,看得甚是骇人。
一仆役端着一张板凳放在距离床榻两步远的距离,轻舞走过去坐在板凳上,她眨着眼睛沉默地注视着向琴。仆役们在轻舞的眼色下,皆退出了房间,房里只剩下轻舞和向琴两人。
房内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沉默,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半响,向琴缓缓开口道:“你来干什么?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向琴声音冷淡,她的目光并没有看向轻舞,而是投射到她前方某一点上。轻舞看着向琴,淡淡开口道:“向姑娘,我不明白,为何你总是把我当成敌人,难道我们不能平心静气地谈一次吗?”
向琴慢慢将目光投向轻舞,唇角溢出一丝冷笑。
“平心静气?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婢女,我可是堂堂的知府千金,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平起平坐!”向琴憋着嗓子怒吼道。
轻舞叹了一口气,道:“向姑娘,如果你讨厌我冲着我报仇就是,何必拿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呢!向姑娘如此不爱惜自己,又如何让别人来爱你呢?”
向琴微微一怔,她轻咬着下嘴唇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