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她便不是他的合作伙伴了——仿佛真有几分妻子的样子了。
本来,夫妻之间,就该是这样。
可是,他对于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竟然是今天才破天荒第一次领略到一点点的温存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她似乎是已经习惯了,头更往他的怀里蹭了一下,依旧乖乖的,像一只小猫一般,似乎任凭主人怎么宠爱,都会逆来顺受。
怀里的人儿火热一般地贴着胸口,他便总是想起素女。
那么两个月的时间,素女总是这样朝夕相处,依偎在他的胸口,两个人坐同一张椅子,在一张桌上吃饭,手牵手地出去游玩,有时还躺在同一张床上,他肆无忌惮地亲吻过她,爱抚过她,亲密地拥抱过她……她就像一个完全没有任何危害的小动物,对任何人都没有任何的戒心,她不能和你长长久久的谈话,说话都没有完整的一句,结结巴巴,可是,她的心就在那里,一望便知,干净而纯粹。
那时候,他以为她熟悉她的一切。
那种熟悉的感觉,他在沐云玔身上,有时能看到一鳞半爪,但却多半是大风刮过,无影无踪。
唯有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她生病软弱的时候,忽然把这种细微的温柔之处,体会得淋漓尽致。
就像此时此刻,他也能察觉到细微的区别——比如她手的柔软,素女的粗糙;比如她身子的瘦骨嶙峋,素女的健壮婀娜……
原来!
原来她是病了这么久!
大手往上,在她的腰肢,更让人察觉那种可怕的瘦弱。
沐云玔?
素女?
模模糊糊中,他竟然不愿意再去深究了。
“素女……唉,你一直是素女就好了,可为什么又要变成沐云玔?”
是素女,那就是自己的。
是沐云玔呢?
便只有这样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时候,才是自己的。
过了好一会儿。
看到外面的一片银白从窗户里反射进来,不知道是月光还是雪光。
床上的人儿,脸色从被子里露出来。
这时候,白天的惨白和憔悴就不见了,月光,温柔的为她披上了一层淡淡的轻纱,就像是最最上等的化妆品。
她再翻一下身,也许终究还是不习惯身边有人,也许是他那样的抚摸将她惊醒,想要挣脱出去,但是,他的大手,牢牢地将她抱住,不容她有任何的闪躲。
“沐云玔,别动,好好休息,明天醒来就会好了……”
这声音实在是太温存太缠绵了。
就算是在黑夜里,也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终究是疲倦,昏沉沉的,也不反抗,竟然乖乖地一直挨着他。
顾惜朝感觉到了她这一刻清醒时候的刹那失神,竟然无比开心,大手更加轻柔,“睡吧,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就好了……我叫他们给你准备许多点心,好不好?”
这时候,他竟然也痴了。
只想到点心。
很多很多的点心,她最喜欢的那些点心。
其实,她到北方之后,是从不怎么吃点心的——爱吃点心的是素女。
但是,顾惜朝已经顾不得了,这一刻,他竟然也是惶惶忽忽的。
那就是一个人!
就算不是同一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久违的一阵轻松袭来,他也睡过去了。
感觉到那拥抱的双手力道松了,沐云玔某一刻,睁了一下眼睛。但是,眼皮很沉重。
她便没有徒劳无功的挣扎,依旧睡了。
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可是,也许是孤独得太久太久了,就如一个人太过漫长的旅程。人终究是群居动物,离不开这个社会的整体,离不开温情和甜蜜……所以,软弱无力的时候,但求能靠着一个胸膛,竟然觉得如此的温暖和安全。
她的头,一直枕在他的臂弯里。
沉沉地,到了天明。
醒来时,眼皮非常沉重。
那是发烧的后遗症,眼皮倦得总是睁不开。
感觉到一只大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声音里满是惊喜:“沐云玔,你不发烧了……烧终于退了……”
这声音那么熟悉。
却又很迷茫,很渺远。
她有点茫然,但觉头还是窝着的,想抬起来,都非常疲倦。
他的大手轻轻圈过来,握住她伸出来的手,十指交扣,保持着一种异常亲密的姿势。
这姿势也是很熟悉的。
某一段时间,他天天这样对待她——对待素女!
他柔声道:“你昨晚一直发烧,但现在好多了。沐云玔,你会好起来了……真的,我看你很快就会好起来……马上就要开春了,等天气暖和了,就不那么容易生病了……”
嘴唇非常干,她舔了舔嘴唇:“我想喝水。”
“来人,送水来。”
一名侍女立即送来温热的水。
顾惜朝自己把水接过来,端给她,一挥手,令侍女退下去。
沐云玔习惯性地起身喝水,才意识到,自己彻彻底底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再看到侍女不好意思地仓促退下去,惨白的脸忽然红了起来。
才发现,自己并未穿什么衣服,而斜斜支撑着胳膊,满脸笑意的那个男人,也赤裸着胸膛。
“喝吧,多喝一点。这水不烫,我叫她们放得正好温热了的。”
他的手伸过来,就像要喂她的样子。
沐云玔吓一跳,不敢劳驾。
他的眉毛挑起来:“我喂你……快盖好……”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一伸手,就把水碗抢过去了。
顾惜朝瞪圆了眼睛,这个女人,不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么?
可任何不恰当的时候,她都会表现得比一只豹子更加凶残。
过分!
可手这一伸出来,又惊觉——走光了!
走光了!
真的是走光了!
她端了水,猛喝一气,立即又倒下去,拉被子彻彻底底盖好、……
眼里,露出异常戒备的神情。
“沐云玔,你别那种眼神好不好?该看的我都看过了,现在你这样藏着小胳膊小腿的,也迟了,对吧?”
沐云玔怒瞪他一眼,恨不得把他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这家伙,到底昨晚什么时候跑进来的?
以后,得让侍女们把门反锁好才行。
他看透她的心思,笑起来:“你就别那个表情了,这王府上下,谁敢阻拦小王?你说是不是?”
“可是,王爷,你也不能冒犯别人……你这样……”
“小王怎样了?”
“!”
顾惜朝闲闲的:“昨夜你发烧,浑身都是汗水,淋湿了衣服穿着对病人很不好,也影响了我,把我的衣服也都给淋湿了……所以我就把衣服都脱了,你的脱了,我的也脱了……你看,现在是不是舒服多了?”
沐云玔哪里回答得上来?
清醒过来的时候,但觉得这个多事婆,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竟然如此的厚颜无耻,肆无忌惮。
“王爷,你……”
“我知道,我发过誓的……沐云玔,能不能不要老是提这个?你要知道,我只是出于照顾你,给你脱了下衣服而已……按照你往常最爱挂在嘴边的词,叫什么来着?‘人道主义’……对对对,就是人道主义……我这是大公无私的帮助你,可你这个女人,老是喜欢以小人之心度量他人……”
“!”
把一个女人脱光了,抱在怀里!
这厮还人道主义?
他以为自己是柳下惠?
可是,这时候,沐云玔哪有心思跟他斗嘴?
但觉得他的身子开始滚烫起来——是真的烫人——比她发烧还要厉害。尤其是他身上的某一处地方,更是特别的活跃,以一种毫不掩饰的淫荡的姿态存在着……据说,早晨的男人,精力最是旺盛,比晚上还那个啥……
天啦!
一个男人这样——
沐云玔又不是白痴。
加上他的目光那么暧昧,那么深邃,那么毫不掩饰的一种欲望。
不好!
她立即意识到,若不是自己病成这样,这家伙,估计早就恶狼扑上来了。
要他遵守誓言?
想也别想。
一个敢于起兵造反,想要当皇帝的野心家,你指望空泛的一句誓言就能让他知难而退?
立即蜷缩了身子,尽量距离他远一点。
只从被窝里面露出一双眼睛,充满了无限的警惕和戒备。
“王爷,你还不去忙你的?”
言下之意,我已经好了,多谢你的照顾,但是,已经不需要你了……快快滚蛋,滚得越远越好……
顾惜朝更加悠闲:“怎么办呢?我恰好这几天很闲……”
很闲?
沐云玔几乎要吼起来了,您老人家日理万机,怎会很闲?
闲着吃闲饭?
顾惜朝十分干脆:“放假了。再是天天打仗,也要休息几天嘛。”
现在,放的就是春节假期,因为前期战乱,王府上下几乎整整忙了半年,从来不曾放过一天假,所以,这一次,顾惜朝就准了大家半个月的假期。
他那些忠心耿耿的部属们,也都回家和妻儿老小团聚了。
王府,稍稍显得比往日空阔了许多。
沐云玔本是指望他忙碌就赶紧一边凉快去,可是,见他不但不“滚蛋”,反而很悠闲地躺着,把双臂交叉枕在脑后,见她几乎要探头探脑地坐起来,一把又将她拉住,跌落在自己的臂弯,柔声道:“你看,下这么大的雪,起床也没意思,对吧?不如躺着……”
躺着,躺着……沐云玔躺了这么久,几乎浑身都要发霉了。
这厮真是厚颜无耻,竟然还要人继续躺着。
其实,顾惜朝不在身边,她倒真的只好躺着。
可是,现在多了个男人,孤男寡女,赤身裸体……这样躺着,成何体统?
而且,又被他这样死死地搂住,根本挣扎不得。
“喂,顾惜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