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你若是遇到喜欢的人,又或是倦了累了,随时可走,栖凤阁的门,永远为你敞开着。”
薄夕已经泣不成声,扑在洛清寒怀里,泪如雨下,良久,才慌忙擦干眼泪,再度跪下:“奴婢失礼了……”
洛清寒微微一笑,亲自拭去了薄夕的泪水,无声叹了口气。
想想近几日,洛清寒不知为何,噩梦连连,连续两个月噩梦连连,梦里的洛清寒始终走不出栖凤阁,走不出如同牢笼般的卧房。
而洛清寒睁开眼睛时,薄夕拿着毛巾,把洛清寒头上的汗珠擦去。
“娘娘,莫怕,噩梦罢了。”薄夕言语温柔,洛清寒看着薄夕赤着的脚却是心疼不已:“怎么又赤脚,自己也注意些身子。”
“娘娘,你本来就睡的浅,现在又老做噩梦,奴婢实在是放心不下。”薄夕的眉头皱了起来,一脸不似做作的关怀。
“没事的,做噩梦而已,你不要亲自守着我,,白天就够累的了,晚上还要值夜。”
想到薄夕手巧,绷了雪白真丝绡在黑檀木架上绣一幅双面绣。双面绣最讲究针功技巧与绣者的眼力心思,要把成千上万个线头在绣品中藏得无踪无影,多一针,少一针,歪一针,斜一针都会使图案变形或变色。
薄夕花费了数月功夫,为洛清寒绣了凤尾蝶,只为装饰在洛清寒一时兴起要求布置好的小书房里。
或许洛清寒对薄夕仍不够坦诚,而薄夕也并不一定对洛清寒毫无保留,但洛清寒现在却已经太过习惯薄夕的形影不离了。
想来,自己虽说不能得到梦寐以求的,总是希望身边的人,能幸福一些。
阳光透过湖绿绉纱软帘,落了一地阴阴的碧影。帘外几个宫女正在日头下的花园里采花,光影离合,似要凝住这夏天的光影。
一时间,洛清寒只觉得感慨万千。
第二日一早,晨光熹微如雾的时候,洛清寒出乎意料地起来了,打开门,空气中隐约有草叶的芬芳和清新水气。却看见谦妃独自站着,面色微微发红,头发上沾满晶莹露水,在阳光下璀璨莹亮如同虚幻。
洛清寒不免有些诧异,连忙拉了谦妃进来,道:“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风吹过,一地的残花落叶,萧疏却鲜艳到颓靡。浮光霭霭,阳光透过树叶的斑驳落在谦妃身上,她一双妩媚勾人的水眸在眼波流转之间光华显尽,小巧的鼻子恰当好处,红唇娇艳欲滴、好似新开玫瑰般、微笑酥骨入髓。而白皙的脸色、弯若的柳叶眉儿、既妖娆却是散透着一道梅花般的冷傲气质、她真的是世间中一奇异的女子,是美丽的一影风景,明昧如梦如幻一般。
谦妃扬起脸,露出极凄婉的笑容,盈盈行了个礼,道:“姐姐,妹妹在宫中也就可与你说说心事,今日心里极是苦闷的,实在是情难自疏。只是不知,姐姐可得空?若是叨扰了姐姐,终究心里也是过不去的。”
洛清寒伸手向她,笑着摇头:“难为妹妹看得起我,自然是有空的,这夏日长,妹妹你且慢慢说来。”
谦妃雪白的手臂伸向我,笑道:“如此便多谢姐姐了。”洛清寒与谦妃携手进殿,相对而坐。
洛清寒会意,遣散了众人,就连端茶送水的薄夕也让她去御膳房端了两碗甜点来。
“妹妹愁容满面,可是出了什么大事,你且放心与我说,自然为你守口如瓶,二来,也好为你出谋划策。”洛清寒眼神真挚,谦妃见洛清寒不似假态,鼻子一酸,泪如雨下。
“姐姐知道,我素日里虽说总是妖妖娆娆的样子,实则并不有心挣得皇上宠幸,妹妹也深知,姐姐才是皇上心里的头一份,这若大的后宫,皇上也只真心对姐姐罢了。”
谦妃葱指上戴着寒玉所致的护甲,镶嵌着几颗鸽血红宝石,雕刻成曼珠沙华的形状,美丽不可方物。一头长发被侍女梳成松松的飞星逐月髻,插上了两支赤金掐丝暖玉火凤含珠钗,垂下细细的羊脂白玉流苏,零零响动的声音极为好听。
洛清寒饶是个女子,也看痴迷了,耳朵里也听着谦妃说话,不住地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只是,实不相瞒,妹妹心里也是有人的。我虽万般不愿进宫,到底不能弃家人于不顾。而与我两情相悦的人,知晓我进宫,放纵自己,沉迷酒色,我心中如刀割般难受,却只能以泪洗面,生生挨着这锥心之痛。只是,这次兵变,我听闻他似是在两军争执中伤了手臂,只怕……”
说道此处,谦妃竟是哽咽了,晶莹的泪水掉落在案上的瓷盘上,叮叮咚咚,煞是悦耳,洛清寒情不自禁伸手,拿出一方素色绢帕轻轻拭去谦妃的泪,无声叹了口气。
这命运,最是弄人,皇权,也最是折煞人,这个时代的女子,又太生不由已,为家族的利益抛弃自己的幸福,只是,可有人问一句:“值得么?”
谦妃吸了口气,继续道:“只怕是废了,想他最是引以为傲的就是书画一绝,如今,断臂之痛,我实在是担心,只怕他挨不住啊。姐姐,我只求姐姐成全,让我出宫见他一面,可好?”
说罢,谦妃径直跪了下去,双目炯炯,带着期许与无线希望。
洛清寒连忙扶起谦妃,叹了口气:“好端端跪下去做什么,你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谦妃见洛清寒没有松口,只是一个劲儿磕头:“姐姐,求姐姐成全!”
洛清寒闭眼叹了口气,终究是点了点头,谦妃方才如释重负,泪水涟涟地出了宫门。
洛清寒起身看向后院,这是一个宁好的夏日清晨,凉爽的风吹拂着微微带来荷叶芦荻的清香。天空碧蓝澄澈如一方上好的琉璃翠,绵白的云是轻浅的浮梦,蝉鸣稀疏,凤凰花开得如满树轻羽一般在风中轻轻招摇。看看这一切,都是这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