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山上的树木被雷电击中,倒了一大片。
断层的山崖下面形成一处勉强可以容纳一个人的避雨点,明歌抱着膝盖蹲在下面瑟瑟发抖,脚边的篮子里是一篮红艳艳的树莓。
她前脚刚摘完了树莓准备下山,后脚雨就下来了。
原本以为雨不大,也就是雷阵雨,想躲一躲再走的,这一躲躲了半个小时了,越下越大,刚来的一道闪电要死不死就劈在她要下山的那条路上,直接拦住了下山的路。
现在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漆黑一片的山上只听得到雨声,明歌又往身后缩了缩,后背紧贴着石壁也还是避免不了半边身子都被雨淋湿了。
雨幕中几乎什么都看不见,难怪都说月黑风高的雨夜最适合杀人,大雨一场下来,什么痕迹都给你冲刷掉了。
听着狂乱的雨声,不知道怎么的,明歌忽然想起一年前自己被明瑶设计下药丢到翠湖里去的那天来。
那天也是下了很大的雨,自己被装在麻袋里面,湖水浸透口鼻的时候她才醒过神来,拼了命的挣扎,将那麻袋挣出口子来,最后却没力气往岸上爬,如果不是傅时修刚好路过的话……
回想过去的那一年,恍如隔世。
雨没有一丝一毫要停的意思,明歌抱着膝盖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依稀看到远处闪烁着一点亮光,仿佛是手电筒的光亮。
“明歌——”
人对于自己的名字总是敏感的,尽管声音不大,还别层层雨幕遮盖,可明歌还是确定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了。
一定是祁骁和苏曼她们来找自己了。
明歌忙站起来喊,“我在这儿——”
远处,那手电筒的光亮只闪烁了一会儿,竟渐渐远了,任凭明歌怎么喊,那光亮都是朝着相反的相反的方向去的。
“我在这儿咳咳——”
明歌喊得嗓子都哑了也没能喊回那几个人来,看着那渐渐消失的手电筒光亮,简直绝望崩溃。
她重新蹲回那断层下面去,断层上的雨水滴落在她脖颈里,她猛地打了个激灵,缩了缩脖子。
好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膝盖都快要蹲麻了的时候,迎面又袭来微弱的灯光。
确认那是灯光的瞬间,明歌忙哑着嗓子喊了起来,几乎使了吃奶的劲儿,“有人吗?我在这儿,苏曼,我在这儿!”
远处的手电筒光亮不负她望的越来越强,明显是朝着她的方向来的。
“这儿这儿——”
她直接从断层下面站了起来,任凭雨水打在身上也不管了,朝着来人急急地挥手,生怕对方不知道自己的方位。
手电筒的光从她脸上晃过。
她下意识的抬起手挡住了眼睛,避免强光的刺眼。
逆光之下,黑色的身影朝着她走来,穿过山上茂盛的草丛,身形有些着急,也有些吃力,仿佛已经搜寻了很久。
明歌依稀从身影辨认出是个男人,当下便喊,“师兄——”
那身影却忽然顿住。
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明歌忽然变了脸色。
来人不是祁骁。
即便是穿了黑色的雨衣,即便是隔着雨幕和夜色根本看不清面容,即便是很久没有见面,可明歌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一下子僵住了,前一秒还因为自己即将得救而满心迸发的欣喜,这一秒全都哽在了喉咙口,发不出半点声音。
傅时修在原地站了几秒,看着明歌跟个雕塑似的站在雨里动也不动,一下子攥紧拳头,阔步走到她面前,一言不发的将带来的雨衣抖开披在她身上。
明歌下意识的要挣脱,却被裹的更紧。
直到最后一个扣子扣上,傅时修才抬起头,冷眼看着她,“疯了吗你?大晚上跑到山上来找死?”
明歌还有些愣神,借着不算明亮的光线切切实实的看到了面前这个男人的,面庞,冷峻的一张脸上满是愠色。
雨声很大,而他的声音夹杂在雨声中,气势也被减弱了。
明歌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小声解释,“我来摘树莓的,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要下雨。”
“岛上一早就广播了这两天要下雨,你是什么都没听见?耳朵呢?”
明歌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岛上广播的?”
傅时修的眸色骤然一滞,转移话题道,“先跟我下山。”
“你等会儿,”明歌的目光渐渐有些冷了,“你别告诉我这段时间你也在岛上。”
“……”
“你跟踪我?”
不是第一次了,明歌记得很清楚,当初刚和傅时修认识的时候,他最惯常控制自己的手段就是监控自己,被人监视的日子非常不舒服,当时寄人篱下有求于他,所以不得不妥协。
可现在他们已经两清了。
傅时修凝神盯着她,“这岛也不是你的,难道只能你来?”
“好,”明歌不怒反笑,“好,这岛的确不是我的,所以你当然想来就可以来,你要是高兴的话,还能把这个岛买下来投资开发,反正在你这种人眼里别人的自由尊严根本都不值一提。”
雨点打在树叶上,扑簌簌的声音十分急促,衬的明歌的冷言冷语更加让人心寒。
她从前不是这样色厉内荏的样子。
想到那个因为唐氏筛查先天不足而流产的孩子,傅时修心中又是一痛,强压下眼中的愧疚,“明歌,别闹了,你先跟我下山。”
“我不跟你走,”明歌直接避开了傅时修伸出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冷冷道,“我就在这儿等我朋友来接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施舍’两个字落在傅时修的耳膜上,刺耳异常。
“你觉得我是在施舍你?”他面色沉郁,“都到现在了,你还觉得我这是在施舍你?”
明歌却不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什么不对,“施舍也好同情也罢,总之傅先生!傅总!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牵扯了,我不想接受你的帮忙,不想跟你有一丝一毫的联系,我的事情都跟你无关。”
“是吗?你真什么都不在乎,为什么还留着那条项链?”
明歌神色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