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走,快走!”肥胖的家丁将春桃推搡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大少爷都说了慕府容不下你!”
原本一胖一瘦的两个家丁按照慕子宸的命令,将春桃撵出慕府。可是春桃却拼命地执意要进去,才被那胖家丁推出来。
春桃像只被恃强凌弱的大鸡啄伤了的可怜小鸡一样躺在地上,费尽全力也只能发出细微的哀鸣。可怜卑微地挣扎着。
”算啦算啦,她也怪可怜的,跟错了主子。”瘦家丁担心春桃的固执会遭到胖家丁的打骂,连忙在旁替她说话。
”可是她老呆在这里,我们会不会被骂啊?”胖家丁有些担心地问道。
”我们负责赶她出来就好了,把门关上,她呆够了也就我走了。反正这里是后门,又偏僻,谁来过问啊,是不是?”瘦家丁边说边将四周指画一遍。
话虽是如此说,可是他心里还是挺不好受。平时那么个灵秀的姑娘,现在下场竟是如此悲哀。他将大少爷吩咐给她的银两完完好好地放在她的手旁边。
胖家丁听他那么讲,也是觉得有理。点着头,推了瘦家丁一把:”那我们进去吧!”
达成一致意见,二人便转身回屋。
朱红的漆门沉沉地合上,将春桃阻隔在外面。重重落下的门环,像是什么指令一样传入春桃的耳中。
原本还在痛苦地发出极轻微嘶哑幽咽的春桃,突然无声无息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并未离开,而是直直地站在门外。不上前也不下退,一动不动地像个戍兵一样等候坚持着任务。
那张掩藏在浓厚污浊头发下的脸,静若一汪死水,甚至连眼珠也一眨不眨地。可是如果够细致的话,会发现那双眼睛有情感的起伏,它在冷笑。
时间就那么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春桃如同木偶一样站在那里。
正如那瘦家丁说的那样,这是个地处偏僻的地方,根本无人问津。平日也只有被逐的丫鬟、奴才会从这个门走出,其他时候,它总是被人遗忘在脑后。
一直僵持在临近黄昏时分,春桃眼前的那是门忽然呜咽着打开了,她的嘴角也在同一时刻扯出一抹极浅的笑意。
出水芙蓉,墨里绽放。清香拂袖间,婉转清扬。本是绝美的画面,可是你若仔细一看,便觉得诧异万分。
芙蓉花开在水里,却不见水波流转。极淡的胭脂红洇染开来的花瓣,却是像透明的一般。更为奇怪的是那朵繁缛绽放的花儿,只开了一半。
不,应当是还开着一半,因为那另一半花不是还未开发,它是不可思议地提早凋谢了。
一半兴荣,一半衰败,都是在同一朵花身上。
是该欣喜着那一半的兴荣美好,还是恓惶地等待着像另一半那样零落呢?
我重新铺上一页白纸,重新蘸上极淡的胭脂红,重新去渲染出另一朵芙蓉。
不应该是这样的,应该画得更好的。拥有了慕冰盈的才华,我纤细粉指下可以描画出四季的盛景来。绝不会是现在那么粗俗简略的。
听说画画可以凝神静气,消除心中的杂怨。所以我才那么用心的画,其实她是想画那些在花园中的白蔷薇花的。可是心里那么想着,笔下却出来另一个模子。
我这次更加留心每一笔的描绘,更加专注在那朵芙蓉花上。
不由得在那透明的花瓣间渲染看了一幅画面,那是晨光熹微,百鸟呢喃的时候。
我由烟儿陪同着回我的屋子。虽然还沉浸在花园赏花的氤氲里,脸上也还存着辣乎乎的感觉。可是她已经不再觉得疼痛了,心已经放松了好多。
因为如慕子宸所说的那样:无论发生何事,他都会挡在我前面,成为我赖以依靠的支柱。这种相信,无有由来,天生注定的理所当然。
就在这心情刚刚舒缓些的时候,突然跑出一个丫鬟。她就是慕晓凤的婢女春桃,那个我去了两次,都不敢正视我的女子;那个在月亮蒙上了双眼的夜晚,道出那些不堪回首的真相的女子。
我也是在事后听烟儿说起她的名字,联想到的,毕竟自始至终我都没有与她正面对视过。
然而就在那唯一正视的时刻,我亲眼看见她一下扯乱满头的秀发。散落下来遮盖住了她那会说话般的眼睛,灵秀的面容,向我扑过来。
不过她却并不是来替那个大少奶奶聂彩云伸冤的,甚至对我不敢有恶意。因为她极度地恐慌着我,不过并不是因为她目击了整个凶杀过程而恐惧凶杀。
我看着她像见了鬼一般匍匐在我脚下,嘴里满是无法言说情绪的求饶:”大少奶奶饶命啊!求求您不要再跟着奴婢了……奴婢是无辜的……”
她的话就像有一万支针一样迸发出来,正巧全对着我那颗敏感脆弱的心射去。
她不偏不倚地对着我,唤我做大少奶奶!还叫我放过她,不要在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