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过去后几天,一个老人到镇守署来见我。说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入天主教,二儿子入基督教。大儿子吃喝嫖赌,为非作歹,他看着情形不好,便给两个儿子分家,各立门户。孰知大儿子旧习不改,把自己分的产业花光,又要强要二儿子的产业。兄弟俩因此打起架来。老头儿从旁劝解,不料大儿子竟敢用砖头打他,幸亏他躲闪得快,没曾受伤,只把墙上打了一个大坑。因此他告大儿子忤逆,请我依法办理。
我叫袁军法官调查属实,把他两个儿子都传到案。二儿子面貌端正,言词有理;大儿子却面貌狰狞,一望即知是个不务正业的家伙。我问他说:
“你父亲告你忤逆,你是被告,为何不跪下听审?”
他答道:“我不跪,我是天主教!”样子极是倔强。
我又问道:“你有两重罪:第一,你不当强占你兄弟产业;第二,你不当用石头打人,何况打的是你自己父亲!你知道不知道?”
他说:“完全是父亲不对,”又说,“这事只该天主堂问我,别人没权审问我。”
我把他亲戚邻舍都找了来,问他平日行为如何。他们都异口同声地说他仗倚教势,种种强横不法。我即令手枪队当众用鞋底打他嘴巴。打得满口流血,哭着嚷道:
“大人,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我问他:“只有别人的不对,你一点也没做错,有什么求饶的?”
他说:“我以为进了天主教,谁也管不了我,我才敢胡作胡为,现在知道都是自己不是了,从此愿意悔改了。”
当时把他好好地训斥了一番,令他给他父亲赔了罪。问明他原曾学过裁缝,那时我请李显堂在军队中主办工艺厂,即把他送入工厂中学习缝衣机,每天工资两角,他自己用一角,另一角去奉养父亲。过了一个时期,他慢慢改变野性,才放他出来自立谋生。
天主教在中国,不能给一般社会以良好印象,其故即在于教士们自视为特权阶级,要挟官府,包庇恶徒,种种行为不检。有的是由于他们不明白自身事业,有的是由于他们不明白中国情形,但也有许多竟是存心作恶,不是为传教而来的。我以为像马相伯先生,像雷鸣远先生,像于斌先生,他们才是公正有道的真正的天主教徒。国人若要信教,应当信奉他们。有许多教堂,打着天主教的招牌,暗中却做奸细,做探子,做种种陷我国家害我人民的勾当,那不但是我们国家人民的仇敌,也更是天主教的蟊贼了。基督教也是如此,真正的人民教会,大半都是好的,但也有某一些教会是另有使命,并不是来中国宣扬教义的。我们应当分别是非,认识善恶,不应当一味信任,也不应当一笔抹杀。我对于教会及教友的态度,向来即持此一个原则。不知读者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