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还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当战事正激烈的时候,在常德因贩运烟土被我开缺的韩占元,忽然回来见面,到了营门,便双膝跪下,和我说:
“我是吃喝嫖赌无所不为的人,旅长过去撤了我的差,一点都没冤屈我。但我现在很知悔悟。请饶恕了我的过错,给我一个自新的机会。”
这时正好谷良友退了下来,韩占元见状,就自告奋勇,要求给他拨六个手枪队,上去替补。我要试试他的能耐,很爽快地答允他。他带着六个弟兄上去,果然一下子把敌人打退,赶回来,复请求我饶恕他的过去。我因他既知悔悟,又当面奏得功劳,便委他为营长,令其痛改前非,从此努力上进,好好报效国家。
韩占元是保定东面四十里安新人,民国二年时候在北京补兵,擅长拳术,为人机敏,刚入伍时为左哨正兵,后来升为排长,在常德时调到差遣。不想他竟在外边包庇贩烟,从中获利。一次不知道他用什么法子,包庇一个烟贩偷从桃源过来,从张家湾闯过沅江,直把船开到陬市地方停靠,他指着那个烟贩骂道:
“我韩某本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军人,都是你们这批烟贩引诱我,叫我吃上了大烟,现在又让我做这种丧尽天良的包运烟土的买卖。归根到底,都是你们陷害的我!我想起来,恨得牙根发痒!我这次定把你这些烟土拿了,上常德告你去!”
那烟贩听说,慌了手脚,只有跪在地上向他求情。韩占元把他放走,却自己把那些烟土赚了,偷偷运到下游变卖上腰。我查知这事,立刻将他撤差,驱逐出去。
他过去曾犯这么一个大过,所以这次见了我,便跪下讨饶;我因知他悔悟,故给他一条自新之路。可是他始终没有多大的建树。他的弟弟韩德元,民国十五年时当至师长,亦以嗜好多端,没有建得功业。
这次进攻郑州正面的总指挥是赵倜的老弟赵杰,抄袭郑州后背的是赵倜的军务帮办鲍德全。这鲍德全,本和曹、吴有旧,直奉之战初起,他也曾声明决不会策应奉军,牵掣直军之后。但后来竟也跟着赵倜背弃了自己的诺言,担任了攻击郑州的有力部队。我军经他的凶猛抄袭,猝不及防,故死伤很是惨重,孔营副、王兆乾等将领都于此役受了重伤。郑州之役结束,赵倜逃到上海租界躲身,鲍德全恃着与曹、吴的关系,不但不知引咎深藏,反倒做了维持省城的负责者。当我率领部队追击赵部残余,进到开封车站的时候,城内一班一班的文武官员都来相见,最后,这位为虎作伥的鲍德全竟也大模大样地跑来接迎。我心里想,你帮同赵倜,依附奉贼,我们多少将士牺牲在你手里,你也能到这里来见我吗?我能接受你这无耻之徒的投诚么?立刻命令手枪队长李向寅把他逮捕,拉到空地上枪决了。
我带着队伍进城安民,过了几天,便接到任我为河南督军的命令。我接篆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没收赵倜的家产,全部拨作河南的教育经费。过去河南各学校经费拖欠甚多,现在我一下子都给发放清楚。赵倜历年在河南剥削及搜刮所得,重复归到河南人民的手里,大家都引为非常痛快之事。同时又规定某数项税收专作教育经费,使之完全独立,不再受任何政治影响。至此河南教育乃得有保障,至今仍沿此传统。后来我看到吴稚晖先生的一本日记,上面记着他在西山访晤我,见我如何得兵心,于是说,想我没收了赵倜的财产二千万,定都是发给了官兵,若不然,官兵心里一定不平,对我不满云云。我看吴先生写这一段,意思是夸奖我,可是与事实相差太远。又有一位同在陕督任上做事的刘先生私下问石筱山,说:“咱们老总到底有多少钱?”石说:“他哪里有钱?”刘道:“连你也被瞒过了。我听人说,他今年汇到美国的就有三千七百万。”石时为我参谋长,把这话告诉我,说这简直是有计划的造谣,我也一并写在这里,看读者信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