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十四经师颂,文集卷十其意固在针砭夫执一师所垂为圭臬,
悬一氏之义作标准者,而承风逐流之徒,则又不至于尊西京斥东都不止,是又次仲所言学术必变之大例所莫可逃也。次仲又谓:
六书废已久,训诂多阙残,一二笃信儒,阐发诚艰难,殷殷考订时,亦择心所安。纤儿择唾余,羣籍束不观,但取许氏书,闭户施铅丹,
六经所有字,无不遭讥弹,说文未载者,毅然信笔删。用力既不多,已足惊愚顽,寻彼沽誉念,真见其肺肝。宋儒论错简,厥咎尚可宽,似此
僭妄罪,何止如邱山!以许掩孔岂其许叔重,遂掩周孔还?学古诗之一,校礼堂诗集卷五汉学本主以训诂明义理,其极遂至以许慎掩周、孔
,此又当时汉学一大病也。今人洽甲骨、钟鼎,流弊所极,亦有似之者次仲又曰:
儒者不明礼,六籍皆茫然,于此苟有得,自可通其全。不明祭祀制,洛诰何以诠?不明宫室制,顾命何以传?不明有司彻,安知楚茨篇?
不明大射仪,安能释宾筵?不明盥与荐,易象孰究研?不明聘与觐,春秋孰贯穿?如衣之有领,如官之有联,稽古冀有获,用志须精专。学古
诗,诗集卷五此则俨然东原七经小记之说,而范围尤狭,必如庄子天下篇所谓天下皆以其有为不可加,遂以考核为义理之原,又以礼之器数、仪节
为考核之原焉。高抬考核汉学考据家意气之日盛,此又当日一大病也。
次仲之史学次仲不仅治经精善,其史学亦为流辈所推。然其论史有可异者,反民族观念之历史论尝谓:
史以载治乱,学者资考究。胡为攀麟经,师心失所守?拘拘论正统,脱口即纰缪。拓拔起北方,征诛翦羣寇,干戈定中夏,岂曰无授受?
蕞尔江介人,弑篡等禽兽,荒淫无一可,反居魏之右。金源有天下,四海尽稽首,世宗三十年,德共汉文懋。南渡小朝廷,北面表臣构,奈何
纪宋元,坐令大纲覆?兔园迂老生,永被见闻囿,安得如椽笔,一洗贱儒陋!学古诗,校礼堂诗集卷五治汉学者必斥宋,宋儒论史,主严辨正
统,次仲乃讥为贱儒之陋。而以金晟比汉文,又深惜其谋之不臧,坐失灭宋之机。书金史太宗纪后,文集卷三十一又谓:
靖康之时,不幸而用李伯纪;绍兴之际,幸而不用胡邦衡。读宋史,文集卷五又谓:
道学之焰,隆隆不已,宋竟全入于元。同上而于秦桧、史浩,皆力持平反。书宋史史浩传后,文集卷三十一又深惜元人不能重用扩廓,付以恢复之事,遂令明祖坐大而有天下。书元
史陈祖仁传后,文集卷三十一又为十六国名臣序赞,文集卷十一谓:
尼父之作春秋,亦书荆楚,左氏之撰国语,不遗吴越。
对于范长生、陈元达、张宾、王猛诸人,若不胜其仰敬之私。又为十六国名臣补赞,同上旁及慕容恪、苻融,目之为宗贤。嗟乎!此其治
史之意,所为深异于船山、亭林、梨洲诸老而适成其为干嘉之学者,则又深心治史之士所当引以猛省深惕者也。
附:许周生许宗彦,字积卿,又字周生,浙之德清人。生乾隆三十三年戊子,卒嘉庆二十三年戊寅,1768-1818年五十一。以嘉庆己未成进士,是科
得人称盛。大兴朱珪曰:“经学则有张惠言,小学则有王引之,词章则有吴鼒等,兼之者其许某乎?着书号能持汉宋之平,极为时流推许。
周生论学语周生为学,盖亦值汉学之全盛而颇感不满者,其大意备见于寄答陈恭甫同年书。鉴止水斋集卷十谓:
来教谓学莫大乎经术文章,宗彦以为经谊之大者十数事,前人聚讼数千年未了,今日岂复能了之?经学上之悲观论就今自谓能了,亦万
不能见信当时,取必后世。此似指典章制度等言之,其说颇似方植之。非考证学发展到相当限度,不能发此想也如仅仅校勘文字同异讹脱,或
依傍小学,辨析训诂形声,又或缀拾零残经说,所得盖小,私心诚不欲为之。此似焦里堂所谓汉学家中校雠、摭拾、丛缀三派也。……夫人之
为学,求己心之所安而已,不求诸心而逐世之所尚,非善学者也。此意极似章实斋天下殊涂而同归,一致而百虑,欲伸己之所见,使人同己,
愈不可也。此意极似焦里堂宗彦自惟生平思过于学,而学又屡变。此自述学风全似章、焦,及以后陈东塾二十以前,专务词章;二十以后,始
知经学。为之有年,乃悟三代去今远,书籍散亡,典章制度,诚有不可考实者,自西汉之儒,已不免望文为说,况又二千载下乎?昔孔子学三
代之礼……而已叹文献不足,至轩、农、唐、虞,孔子固未尝言,且未尝学也。则使孔子生于今世,其所学者,不过由明溯宋而止耳,当不
远追三代,为无征之言,而施诸当世,无一可用也。此论为章、焦、方、陈诸家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