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为小学,
谓:“仁字、敬字,后儒讲之最多,而古人造字早传其精意。”此则传述阮氏意见者。卷十二为诸子,备引各家可取语而折衷于儒。卷十三为
郑康成,谓:“有宗主,亦有不同,此郑氏家法。郑六艺论云:“注诗宗毛为主,毛义若隐略,则更表明;如有不同,即下己意,使可议别。”其注周礼、仪礼、论语、尚书,皆与笺诗之法无异。何邵公墨守之学,有宗主,而无不同;许叔重异义之学,有不同,而无宗主,惟郑氏家
法兼其所长,无偏无弊。”按:陈寿祺恭甫刻五经异义疏证序已论及郑、许异同,方植之书林扬觯着书争辨条下引之。此层东塾乃沿恭甫之意
而益进者。又谓:“自非圣人,孰无参错?辨其参错,不可没其多善。后儒不知此义,既失博学知服之义,则开露才扬己之风,由失郑氏家法故也。
读郑君周礼序,所谓如入宗庙,但见礼乐器;读何邵公公羊序,则如观武库,但覩矛戟矣。郑学非何所及,可于两序见之。”卷十四三
国,多辨郑玄、王肃异同。卷十五朱子,谓:“朱子自读注疏,教人读注疏,而深讥不读注疏者。昔时讲学者多不读注疏,近时读注疏者乃反
訾朱子,皆未知朱子之学也。”又谓:“朱子好考证之学,而又极言考证之病。读书玩理,与考证自是两种工夫。朱子立大规模,故能兼之;
学者不能兼,则不若专意于其近者。”又曰:“朱子时为考证之学甚难,今则诸儒考证之书略备,几于见成物事矣。学者取见成之书而观之,
不甚费力,不至于困;至专意于其近者,尤为切要之学。而近百年来,为考证之学者多,专意于近者反少,则风气之偏也。又谓:“朱子既谓
穷理必在乎读书,又以读书为第二事、第二义,穷理为第一事、第一义,然则第一事必在乎第二事,第一义必在乎第二义也。除此第二事、第
二义,更无快捷方式。若以为第二而轻视之,则误矣。”凡读书记十五卷要旨略如是。大抵语、孟两卷精言义理,郑、朱两卷极论方法,尤为
全书骨干。其五经诸卷则对当时经学上诸重大问题,综述前人成绩,附以己见,虽亦箴切时病,而与方植之轻肆诋诃者不同,亦与章实斋之主于史学而评经学者有异也。
东塾遗稿东塾读书记主汉、宋兼采,勿尚门户之争,主读书求大义,勿取琐碎之考订,而其书本身,即为一至佳之榜样。盖东塾不欲以空言启争端
,而求以实绩开先路。故其书对当时学风弊端为东塾所不满者仅时时露其微辞,引而不发,不肯为直率之攻击也。然东塾读书记本由晚年整理
平时剳记诸稿而成,而其平时积稿,为读书记所未收者尚多,今犹往往流传人间。近年广东岭南大学购得东塾遗稿钞本六百余小册,标题有
默记、学思自记、学思录序目、杂论学术,及经史子集诸目,皆读书记之前身也。曾摘要刊载其一部于岭南学报之第二卷第三、四期其中议论
,虽读书记所未收,而实可说明东塾论学意趣,为读书记已刻诸卷之引论。且其畅言当时学风流弊,尤为考论干、嘉以下汉学所以穷而必变之
绝好材料。其书流布未广,故重为摘录以见梗概。读者持此以读读书记之刻本,必更有以见其着书立说之所以然。而东塾之有意于引人入郑君
之宗庙,不愿示人以何氏之武库者,其意尤可思也。
东塾论汉学流弊东塾论汉学流弊,本已见旨于读书记,然大率引而不发,婉约其辞,读书者或不识。其意乃畅写之于未刊之遗稿。此如章实斋讥弹汉学,
着文史通义,书不遽刻,而待之身后。然今观实斋全书,其评核汉学,大抵辞旨隐约,非善读者不深晓。故自章氏之卒,迄今百三十年,学者
尽推章氏文史见解,而当时所以挽风气、砭经学之深衷,则知者尚尠。东塾之生,尚在实斋卒后九年,及其中岁,汉学流弊益彰着,故东塾之
笔于书者,与实斋显晦大异。东塾与实斋然其书亦未刊,使其遗稿不复见于今日,则读其读书记者,亦不必尽能揣见当日论学之渊旨。盖深
识之士,彼既有意于挽风气,砭流俗,而又往往不愿显为诤驳,以开门户意气无谓之争,而惟求自出其成学立业之大,与一世以共见,而祈收
默运潜移之效。此在实斋、东塾靡不然。若袁简斋、方植之,则态度迥异,亦可以窥学者深浅之一端也。
经学家所以自张其门户者,则曰古圣贤之义理存是尔。然经学之流弊,则极于专务训诂考据而忘义理。东塾论汉学流弊东塾论之曰:
谓经学无关于世道,则经学甚轻。谓有关于世道,则世道衰乱如此,讲经学者不得辞其责矣。盖百年以来讲经学者,训释甚精,考据甚博
,而绝不发明义理,以警觉世人;其所训释考据,又皆世人所不能解。故经学之书汗牛充楝,而世人绝不闻经书义理,此世道所以衰乱也。忽忘义理又曰:
今人只讲训诂考据,而不求其义理,遂至于终年读许多书,而做人办事全无长进,此真与不读书者等耳。此风气急宜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