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开窗,"她告诉他,"让布兰暖和点。"
"他需要听听小狼的叫声。"罗柏道。在临冬城的某处,又有一只狼加入到长嚎的阵容,之后又是一只,这次离高塔比较近。"是毛毛狗和灰风。"在高低起伏,抑扬顿挫的狼嚎声中,罗柏说:"仔细听,你可以分辨出他们。"
凯特琳却仍旧颤抖不已,这不仅因为悲伤,因为寒冷,还因为冰原狼的叫声。夜复一夜,日复一日,狼嚎、凛风和灰蒙空寂的城堡,漫无边际地延续,恒常不变,而她的爱子却倒卧病榻,这是她最甜美的孩子,那个爱笑,爱爬,爱作骑士梦的布兰,如今全成了过眼云烟,只怕此生再也听不到他的笑声。思及此处,她泣不成声,不顾一切地自他掌中抽出双手,捂住耳朵,不愿再听外面那骇人的狼嚎。"叫他们别叫了!"她喊,"我受不了,叫他们别叫了,别叫了,就算杀了他们也没关系,只要他们别叫就好!"
她不记得自己何时跌倒在地,但她确实在地上,罗柏扶她起身,用强壮的双臂环住她。"母亲,您别怕,他们绝对不会伤害布兰。"他搀她走到病房角落她的狭窄小床边。"闭上眼睛,"他温柔地说,"好好休息。鲁温师傅跟我说打布兰出事以来您几乎没阖过眼。"
"我怎么能休息?"她啜泣,"诸神开眼,罗柏,我不能休息,万一他在我熟睡时过去了,万一……万一……"窗外狼嚎依旧。她高声尖叫,再度捂紧耳朵。"噢,天哪,天哪,关上窗子罢!"
"如果你答应我先睡一会儿,我就关。"罗柏走到窗边,就在他伸手去拉的时候,冰原狼的悲鸣中又添加了一种新的声音。"是狗叫,"他专心倾听,"全城的狗都跟着叫起来了,它们以前不会这样的……"凯特琳听见他的呼吸哽在喉咙,便抬起头,只见灯光下他面容惨白。"失火了。"他喃喃道。
失火了,她的第一反应是,救救布兰!"快帮帮我,"她催促,"快帮我把布兰抱起来。"
可罗柏好像根本没听见。"藏书塔失火了。"他说。
透过敞开的窗户,凯特琳看见闪曳的红色亮光。她如释重负,布兰安全了,藏书塔位于城廓之外,火势无论如何没有蔓延到这里的可能。"感谢老天。"她低声轻语。
罗柏看她的眼神彷佛将她当成了疯子,"母亲,请您留在这里,火势扑灭之后我就回来。"说完他便跑了出去。她听见他朝门外守卫发号施令,随后他们三步并作两步急赶下楼。
外面广场上传来"失火了!"的呐喊、尖叫、奔跑的脚步声、受惊的马儿嘶啼以及惊狂的狗吠。在阵阵不和谐的声响中,她突然发现听不见狼嚎了,不知怎地,冰原狼都安静了下来。
凯特琳走向窗边,心中朝着至高七神默默祷告,以示感激之情。隔着城廓,只见长长的火舌自藏书高塔窗间吐射而出。她望着浓烟直冲云霄,不禁暗自为陷身火海的珍本古籍而惋惜,他们可都是史塔克家族历经多少世代辛苦累积的精华哪。然后她关上了窗。
转过身,她才发现屋里多了一名男子。
"你不该在这儿,"他阴沉地嘀咕,"这里不该有人。"
他穿着一身脏污的褐色衣服,个头很小,浑身散发出马臊味。凯特琳对在马厩工作的仆人了若指掌,却对眼前来人毫无印象。他骨瘦如柴,生了一头软遢的金黄色头发,黯淡的双眼凹陷在皮包骨的脸上,手里握着一把匕首。
凯特琳望望那把刀,再看看布兰。"不。"她说。话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传出的只剩最微弱的低语。
想必他还是听到了。"这是为他好。"他说,"反正他跟死人也没两样。"
"不,"凯特琳找回了声音,说话大声起来。"不行,不准你这么做!"她箭步奔向窗边想大声呼救,但对方的动作快得惊人,他飞快地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将她的头往后扯,利刃随即架上她的咽喉。他全身臭气薰天,她简直便要窒息。
她双手齐伸握住匕首,死命将之扯离喉咙。耳边传来他的咒骂,虽然指间鲜血淋漓,她却依旧不肯放手。捂住她嘴巴的手钳制得更紧,使她呼吸困难。凯特琳猛力扭头,在上下齿缝间找到他的手,狠狠地咬将下去。男人痛苦地闷哼一声,她又咬紧牙关用力撕扯,迫使他陡地松开手。她满嘴都是血腥,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厉声尖叫起来。男子见状,忙一把攫住她的头发,使劲一推,她踉跄跌步,倒在地上。他站在她身边大声喘息,颤抖不已,右手仍紧握着那把匕首,刃锋上全是血。"你不该在这儿。"他笨拙地重复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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