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珪连日春梦,只道替他说合两个爱宠。谁知王婆走来说出这班奇话!正是哑子吃黄连,苦在自肚里,敢怒不敢言,哭又哭不来,笑又笑不出,还不十分知道细底。
只见都氏道:“员外,今日事也做成,我且说与你知。前日船中你说要寻个妾,我想家下用费日倍一日,况兼年成荒歉,趁钱有限,养不许多人活,便是红蕖、绿萼,少不得要与他个出身头地。料你爱宠也不在他二人,我今已将二人央媒卖得银子在此。你可即忙写纸文契,快快递与王妈妈去。过十来年,少不得慢慢寻个好些的侍妾与你。”成珪冷笑道:“呵呵,原来如此!罢!罢!我平生不作皱眉事,世上应无切齿人。总只这样一世顺你了。好笑,好笑!”取纸笔来,提起便写了一纸,递与王婆,一径离了家门,不知那里纳闷去了。这里交付过门,自不必说。都氏一心要脱手快,倒被王婆赚了个把银子,比卖齐整丫头到不相同。有诗为证:
丑婢厨中尚不容,还思纳宠继支宗;
王婆袖手收全利,赚杀区区疲软翁。
成珪逼口气,一径出门半个来月,家里杳无音信,都氏着人四下寻访,正是搜远不搜近。只往各处门户人家、科子家里,四处寻觅,那里有个消息?都氏料得定不寻死弄活,却也不甚着急,倒把襟怀放开了,口也不提。
谁知做家主的人,从来没人欢喜。自从成珪出门,家下倒觉公安婆乐。这也尤可。不想又遂了两家眷属的意念。你道是谁?一个却是成珪的女儿一姐、女婿冷祝。这冷祝祖业原是卖袋口的,传至冷祝,只吃一味呆老实,人上倒多买他的货,故此江干、湖墅,把这“冷祝布袋”
叫出了名。杭人至今传说,却讹作“冷粥布袋”,说凡女婿,便是粥袋。这也不必辨他。但只说成家自己的女儿,既与冷家结亲,自然日常都该来往,彼此孝敬管顾,也是分内之事。如何到反忌着成珪?看官们有所不知:“原来都氏自小至老,从未破身生产,这女儿原是继养的,做人虽不五伶六俐,且会七嘴八舌,一味只晓得奉承阿谀母亲,却不会调停家里,常是搅口搅面,送暖偷寒,都氏欢喜他处,正在这段工夫。成珪男子汉,如何看得这样观音鬼、笑面虎过?自然不喜他的。一姐闻得父亲出去,正打在他拳窝里面,忙教丈夫冷祝办了几品荤素食物,便来探望母亲。冷祝随了妻子,也来亲热岳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