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祝到家,门已关上,冷祝拾块砖石,把门敲着,高叫一姐道:“丈夫回来,也不教他床上接风,这时把门闭了,臭花娘,莫不恋着汉子?”一姐正是备些肴馔,等待丈夫回来同着,见他傍晚不至,料在娘家取扰,每常不醉不归,因而独自吃完,收过残物,背着盏灯儿坐下等候。听得打门之声,即忙开门放入,问道:“为何大呼小喝的?骂那一个?”冷祝趁着酒兴,胡言乱语的也不回复,竟把妻子搂住,就要亲嘴。冷一姐道:“休得发狂,且将娘家事体,说与我听。”冷祝摇头道:“不说,不说,真真不说,你这些雌儿们时新作怪,各各效尤,似你母亲辣豁更甚。我若说来,你便一学而就,区区臀上实是打不起!”一姐便把丈夫耳朵一把揪住,道:“小猴子,说不说?”冷祝甘忍着疼,毕竟不说,口中只是“汪汪”的叫道:“啊哟,你的爹便打他几下,干我鸟事?你的娘怪煞你也。”一姐即忙放手,问道:“母亲怎生怪我?”冷祝道:“丈母怪你不去望他。日日淘了丈人的气,没处去说,故此将都家舅舅,表正做了儿子,家财田产,一并与他。你我空自眼热,只落得没分。”一姐听得这家话,就是钉钉牢眼睛,冰冻僵鼻子的相似,半晌声也不做了,暗想道:“老儿向来怪着我们,老娘须是爱我,虽然七伶八俐,常也落了我虚哄套子,每每沾染他些。目下便疏淡得个把来月,怎便抛撇了我?别事尤可,若继了都白木在家,我们真是皮外卵子,决乎水屑不漏,可不枉了向年趋奉!且不要慌,明早待我去看个动静,再作道理。”即唤丈夫安置。那冷祝原是浑帐的人,那里把此事放在心上?况兼出外月余,免不得欲火已动,这接风筵宴,不须说得。
次日,冷一姐一轿来到爹妈跟前。只道这番不比前了,谁知都氏一发相爱,女儿相唤未毕,便一把拖入里边,说张道李,冷疼热痛。一姐见娘热簇簇的,也便放出那播云弄雨的唇舌来。母子二人,真是《杀狗记》中柳龙庆对着胡子篆谈心,两人说得津津有味。一姐问父亲乞打之由,都氏又好似薛仁贵月下叹功、关云长单刀赴会的相似,直把自己雌威一五一十说得天花乱坠。一姐称羡道:“怪得你女婿不肯对我讲,道孩儿学了母亲手段,便要教训他。我想孩儿吃他一百年饭,怎学得我娘半些?爹爹也该是这样比较他才好。只周家老贼,再打他一顿方快。”
都氏道:“我娘也有此意,可惜何院君与两个儿子再三求告,戏席赔话,故此轻放过他。”一姐道:“这也罢了,儿又闻得爹娘继了都家弟弟,女儿十分喜欢。为何娘不与我说知?敢是怪着女儿?”都氏道:“我的儿,我为何怪你?只因官事匆忙,第二日走马成事。你爹那里心肯?不过惧着母亲,勉强应允。故此各样不管,星星是我料理,一时失记,不接得你,娘也并无他意。我儿,你不要因我有了儿子,你便冷落了我,日后事体,你但放心老儿那里?”
成珪即忙答应道:“女儿到来,务必要买些甚么食物。老娘要的,吩咐就是。”都氏道:“女儿不是别人,家下所有,尽可吃得。你且坐下,听我说来。”成珪臀尖略略掂椅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