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间,酒肴已备,小易牙辈,总是向年赌友,不妨列坐。门外又有一人进来,但见:
扭捏身躯,温柔性格,声名已匹高唐,技艺不惭郢氏。木易草化真妙手,故人小撇是专门。
来者就是善于音律的赛绵驹。四人见毕,各各坐下。都飙道:“今日蒙张大兄厚意,我等各宜痛饮,推辞者先罚一大觥。”张煊筛杯热酒,递与都飙道:“借花献佛,就求大兄行个令,约束众人,如何?”都飙接过酒来,一气饮下,道:“列位贤兄,小弟只取个如法罢,酒底只把自己绰号,串一偶语,不合式的,罚两大觥。小弟道起:
都白木,都白木,肚里原无半点墨,半点墨。可是行尸,应同走肉。从来嫖赌行中熟,不惜黄金贱珠玉,贱珠玉。有日囊空,齐人妆束。”
小易牙等一齐道:“好!”第二杯就该轮着赛绵驹。赛绵驹掇起酒杯,骨嘟饮下,想了一会,扯出一套道:
“赛绵驹,赛绵驹,肚里原无半句书,半句书。阳关三叠,一曲骊珠。后庭花果万千枝,皮场庙里多精致,多精致。赖有屯田,问津可据。”
都飙道:“这也罢了,只是出口太迟,也要罚一杯。”绵驹道:“酒是去不得了,情愿唱只曲儿当数。”都飙道:“这也使得,便准折些也罢。”赛小唱道:
“论人生,男共女,匹阴阳,前对前,如何后宰门将来串?分开两片银盆股,抹上三分玉唾涎,尽力也筛将满,那里管三疼四痛,一谜价万喜千欢。”
赛绵驹唱毕,斟酒送与小易牙。小易牙道:“我也拼得罚酒,只把脚册乱道与你们听:
“小易牙,小易牙,身伴原无一技佳,一技佳。不惟煮水,且会烹茶。鱼头肉卤味堪夸,鹅汤鸭汁先尝着,先尝着。宾客余残,区区饱嚼。”
都飙道:“倒也通得。如今过令。”小易牙将酒送与张煊。张煊道:“小弟道出家门,岂不有类篾片?到今日方才恨杀当年取绰号那天杀的。也说不得,也要勉强完个故事。”把酒饮干道:
“热帮闲,热帮闲,手内原无半个钱,半个钱。全凭一嘴,赚尽人间。说无说有撇空拳,踢天弄井专行骗,专行骗。铁甲面皮,何愁缺欠。”
都飙道:“偏独大兄说得不好,要罚三大杯。”张煊道:“为何小弟该罚?”都飙道:“你的本事,难道只会‘马扁(骗合为骗字)’?还有那嫖赌二字,将欲瞒谁?”张煊道:“嫖赌虽是在行些儿,却也难于名状,故此倒不说了。”都飙道:“为何倒不以为名?”张煊道:“大官人岂不晓得,孔夫子也道:博学而无所成名,又不道: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大功不赏,大名不扬。只因小弟嫖赌最惯,加之目下功夫大熟,故此难于名状,只索罚酒了。”都飙道:“好花嘴,一向不见,越发会说天了。嫖赌行中,除了区区,数一数二,数到三五百上,也还轮不着一个热帮闲影儿,今日一竟夸口到这田地,也忒煞油嘴!”张煊更加假意逞能,都飙只是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