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吃了什么?“”海带沙拉和鱼。“”女佣做的菜好吃吗?“”嗯,好吃,这可是雇她的条件之一。“”你喝牛奶吗?“”人家叫我喝才喝。“”不要那么被动嘛!“”知道了。“通过这样的谈话,我那漂浮在空中的大脑才能回到身体上。我知道这叫做自我确认。我还有另外一个确认自己的方法,就是叫自己男孩。我常常自己一个人在房里敲着钥匙,低声叫着自己。 男孩很无聊……可是男孩并不寂寞……男孩想听歌,已经听了西洋乐曲……我就这样自言自语着,大脑虽然仍在身体外,但我并不感到迷们。一段时间过后就歪着头,最后跟自己说,男孩就是我。
有时我躺在地上像失去知觉一般。我曾在书上看过,一个人独居是很危险的事,可是我别无选择。
过了一年,我已经对英国老师感到厌倦了,虽然他的思想很开放,对于我双亲的病情并不抱偏见,但是面对已经十五岁的我讲解原子能和丛林中的氧气时,他却仍红着脸。看他那样说话很痛苦,可是要找个新的家教也是件费劲的事,于是我只好忍着。忍耐是一种精神负担,这种负担只有男孩游戏才能消解。男孩和我的距离越来越近,每次这样呼喊时,我都觉得需要很大的努力。
当进步派的英国人花了两个钟头对我解释,如果不停止丛林采伐的话,世界上最美的猛兽将会绝种,会降下酸雨时,我对他说:”我不舒服,请您回去吧*于是剩下我一个人,我低声喊着:“男孩……”只见男孩站着的地毯是妈妈生病前出差去中国时买的。男孩站在地毯上不知所措。男孩和我一样,每当独处的时候就会陷入迷惘,所以我必须对他发号施令。“我”不见了,越叫男孩我越觉得可怕。妈妈曾对我说:“如果你害怕,就慢跑让身体动一动。这样恐惧就不会缠上你了。”我打开门跑出去,可是“我”并不存在于任何地方,随意跑出去的人只是男孩而已。
外面的景象很奇怪,月光是橙色的,街灯仍像平常一样明亮,照得人影好长好长。出租车亮着“空车”的红灯。空气中夹杂着一种异样的东西。我记得很清楚的是,那时妈妈的身体还很健康,某个冬日我要到外面玩,妈妈说:“外面很冷,要穿外套。”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冷风吹得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我对春天的感觉有点模糊,但是在冬天、秋天和夏天,就会感觉到温度与湿度混合的空气中有一种异样的东西。那是个男孩第一次到外面去的夜里,空气中有股酸奶油的味道。明明是从屋里打开门跑了出去,却觉得好像是走进另一间更大的屋子里。我想“男孩”是第一次一个人外出吧!男孩跑下楼梯,站在路上。“好舒服的夜晚。”男孩低声说着。就在男孩低语的瞬间,“我”完全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