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乔埃尔消失后,我又处在担心他会不会再现的不安中。如果把乔埃尔当作我意志的化身,那么,意志这种东西是可以独立于身体之外的吧!“先生”在饭店大厅里等我。我先到服务台将所有的现金换成法郎,一共是一万三千四百二十法郎。我必须回房间收拾行李,但“先生”拿着钥匙。“先生”紧跟着我走进电梯,满脸怒气,但一点也不可怕。下电梯后我们来到房间前,“刚才真对不起,我想到房间里休息一下”,我用撒娇的声音说,并透过裤子触摸他那个地方,“先生”的表情马上变成猥亵的微笑,为我打开房门。一进房间他就抱住我的肩想吻我,我立刻白了他一眼说,“我不是跟你撒娇!”
“你到底想干什么?”
“先生”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话,但我一句也没有说,只是将一个小时前刚取出来的衣物和化妆品又塞进箱子里。
“你什么也不懂,巴黎这个城市非常漂亮,但也有可怕的地方。你是我带出来的,如果你发生什么意外,那我怎么办?你也为我想想。我的信誉和社会地位就全完了。现在你到哪里去?巴黎的饭店无论是上星级的,还是不上星级的,都需要预订。”
“先生”所说的话可能不会错,但全是谎言。我走出房间时说,“不要跟着我”,“先生”仿佛用尽全力说了一句“混蛋”,就跌落在沙发上。只有这句话不是谎言。
我按照乔埃尔教给我的方法,用了一千法郎就让饭店守门服务生为我做好一切。他帮我打电话到圣贝雷斯饭店,预定了三天的单人房间,然后帮我将行李搬到出租车上,告诉司机目的地。我用英语结结巴巴地说,“不要将我住的饭店告诉我的男朋友,”他也用英语回答说“我知道”,同时对我眨了一下眼睛。
变成独自一人后,整个巴黎从出租车外渐渐向我逼近。出租车司机是个东方人,我问他“是中国人?”他回答说“越南人。”我所知道的越南是在战争摄影集上所看到的越共和农夫。那摄影集是在自由职业者的公寓里看到的,那个男人只要有空闲时间就把我叫去拥抱我。“这儿是协和广场,”出租车司机告诉我。
他没有指给我看,大概是出租车行驶过的这一带吧。所有的建筑物都是用石头建造的,整个风景好像是用广角镜头拍摄的照片一样,宽阔得难以全部收入我的视线,我只看到位于右侧的埃菲尔铁塔的顶端。司机用手指着一长排建筑物说,“那是卢浮宫。”我想起了中学的美术课。想到的不是着名美术馆中的绘画或雕刻,而是远近画法的教学。看到我们那位矮小的美术老师,一定认为他是趁着战争结束时的混乱取得教师资格的。这位愚蠢的美术老师只让画爱鸟周海报上的小鸟、鸟巢、雏鸟和鸟蛋,自以为是地说欧洲发明的远近画法在近代才传入日本等等。如果有这么宽阔的视野,有这么长长的建筑物,即使没有发明什么,远近画法本来就存在。
“存在。”
我又低声说了一遍。
“存在。”
再说一遍。
“存在。”
这不是幻觉,是我亲眼看到的,看到在我出生以前就一直存在的石头建筑物就说明了这一点。当然,这也是我存在的证明。在精神病院时,奇维果园对面那座具有奇异外形的天文台,被铁丝网围绕的白色建筑物,刺激了我的想像力。让我产生梦想。这儿的建筑物在韵味上有细微的差别,很像用电锯将性虐待俱乐部的女人割成碎块。
再将其过程用摄影机拍摄下来的那个男人。越南司机结结巴巴地说个不停,“我、三年前、来到、巴黎,”,他一边用手指着,一边说,“塞那、桥、皇家、圣杰尔曼大街,”“越南、杀人、被杀。恐怖、欧洲、很安全。”这个越南司机什么也不懂,存在正是相互残杀的历史,是相互残杀才使欧洲得以存在的。下一次我问问乔埃尔,他准会说“没错”吧!
从圣杰尔曼大街向右转就是圣贝雷斯街,圣贝雷斯饭店就在这条街入口处不远的地方。在这儿住三天没有什么问题,但服务生准备房间差不多需要三十分钟的时间,他们请我先在餐厅酒吧里等候。这儿比刚才那家与“先生”一块住的饭店要小得多,但有带喷水池的庭院。
由于圣贝雷斯街停留的汽车和行人比较混乱,而且饭店的人口、大门和前厅都很狭窄,使人感觉不到有庭院的气氛。服务台的旁边就是餐厅酒吧的入口处,站在那儿就可以看到庭院,所以餐厅的桌子隔着玻璃围了庭院一圈。里面有喷水池、圣母像和盆栽观赏植物。喷水池和圣母像都是用白色石块建造的,披着一层薄薄的绿苔。餐厅和酒吧都还没有营业,有些昏暗。靠在沙发上观看庭院时,好像电影中丫环打扮的女服务生端来了浓咖啡和点心。砂糖像是岩石磨细的,点心的形状也不规则,但十分柔软,人口即化。当我喝完浓咖啡并谢绝第二杯时,也就是坐在沙发上十分钟后,一个日本男子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