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的光源”,我低声自语了好几遍,其意思也传递给了拉芳丝,于是她命令毛发浓密、个子高大却胆小如鼠的司机阿布朵尔,要他带我们去能看到整个丹吉尔市区的地方。快!快!快!要在夕阳没有完全落下去之前到达那个地方。拉芳丝和我又摸又打他的背部,催促车子快跑。即使隔着衬衫,仍然可以感觉到他的硬毛。阿布朵尔可能是第一次被金发、带着巴黎味法语的不良女子以及黑眼睛、皮肤有如吸油纸般的东方女子同时抚摸着身体,高兴得直按喇叭,奔驰全速往前急驰。
本来以为我们会停在一个有了望台的游览地,结果却不是那样。去往普通高台的道路,一侧是山峰,一侧是谷地,沿着斜坡之字形地铺设着道路。阿布朵尔走的这条路没有追着太阳跑。爬上山坡,两侧是轮胎稍有偏离就有坠落危险的悬崖峭壁。路面虽铺着柏油,但路边却四处塌陷,有许多地方路面突然变得十分狭窄,当然也没有护栏。即使有可卡因和印度大麻,但拉芳丝仍然紧紧地抓住前座,手背血管几乎都要裂开了。那是几乎没有什么树木的秃山,形状就像把鸡蛋竖起来一样。我想,从山脚到山顶可能只有一条道路,路的宽度无法错车,所以途中有好几个错车点。错车点的形状就像蛇吞下猎物后肿胀起来的腹部。
山顶上有一间大理石横倒竖歪的废屋,以及伸手可及的月亮。背部扭曲变形的人和骨头完好无损的狗从废屋里走出来。因为废屋的阻挡,无法做三百六十度的了望,却可以眺望染成紫色的空气在到达地平线之前每一分钟的浓淡变化。与在集体住宅买可卡因时的视野不同,当眼不可及的市区传来古兰经声音时,我不由得屈膝合掌。背骨扭曲的人也在仅有的一棵衫树下祈祷,骨头完好无损的狗竟也合着古兰经声的高低,大声吠了起来。身旁的拉芳丝,可能是可卡因和大麻使神经的反应变得敏锐起来,她竟然流着泪。天主教徒会因为听到古兰经而哭泣吗?我想问她,却没有说出口,因为大麻使我的瞳孔放大时,我也感觉到由小腹往上冲撞的力量。
增脆的紫色越来越浓,在轮廓变得模糊的视野中,我仿佛看到古兰经的声音向上升起。或许是真的看到了,因为后来拉芳丝也说,她看到无数锯齿形的箭头飞向天空。我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具有金属性的声音或祈祷声,我觉得它就像已经白热的金属片和刚烧好的玻璃片被风刮到空中一样。太阳渐渐西沉,紫色的温度降了一千度左右。“啊!”可以听到拉芳丝的叹息声,我的膝盖颤抖起来,眼角也渗出了泪水。
拉芳丝后来对我说,“我曾经在纽约见过相同的风景,那是在第七十街的自然博物馆里,一种特殊的影像设备,无论是底片、摄影机,还是放映机、屏幕都是特制的,比普通画面大十多倍,所以就是用标准镜头拍摄的影像,也可以得到与我们眼睛几乎相同的视角。也就是说,它并不像普通电影那样被剪成小小的画面。这种设备可以放在宇宙飞船上,宇宙飞船以一定的轨道围绕地球转动,到达一定地点时,地球就变成反射器,可以映照出正在作业的宇航员。远方的地球一半是白天一半是黑夜,白天那一侧传来的间接光线,使宇宙飞船周围的整个视野变得异常明亮。从山上看到的丹吉尔市区就和那光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