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这是正确的答案。只有温度的地方是因消费引起的。但是,由谁来消费呢?坐在邻桌上的一个戴黑色面纱的女人拍了拍我的肩膀,不停地指着我的车票和停在眼前的公共汽车。差十五分钟才到十一点,但公共汽车可能就要开车了。我已经将“先生”给我买的又重又大的行李箱扔掉了,换成了比较轻的塑料箱,但我也决定不带它走,行李是为丢弃而存在的。公共汽车并不是电影或电视上经常看到的那种挤满难民、车体铁锈斑斑、到处有破洞的浪漫客车,是一辆奶油色的豪华汽车,虽然没有空调设备,但有遮阳的黑玻璃窗,车内也比较干净。车里坐满了旅客,我身旁是一个提鸟笼的少年,鸟笼里有小白鸽。
“你好”,我们互相打了声招呼。“谁来消费呢?”一边看着车后扬起的尘土一边嘟喀时,脑海里听到了古兰经声,某种轮廓出现,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阿拉,阿拉神”,我不断地自语着,开始了我的沙漠之旅。
我曾以为这会是一次艰苦的旅行,但公共汽车却是现代化的。也许到了某一个地方,狂风暴沙就会透过玻璃窗的缝隙吹进来,或者是遭到苍蝇或其他成群小昆虫的袭击,或者是因为找不到一滴水,车内的人互相抢夺水筒,以至于发生刀刃相对的争吵,或者是车内的人因为患上某种传染病,口吐污物而死,即使不死,也变成一群没有手、脚、耳朵、眼睛的人。但事实却不是这样。乘客们都很有礼貌,身旁带着白鸽的少年只要一不小心碰到我的手,就会立刻小声地说:“对不起”,并害羞他脸红起来。公共汽车既没有吐出黑烟,也没有扬起尘沙,因为道路完全铺设过。我有好几次想问问那少年
带四只白鸽做什么,但由于语言不同,所以也只好作罢。少年约十二、三岁,穿着乳白色的棉质民族服装,和这个国家的其他小孩一样,长着大大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我还没有同这里的小孩子谈过话。当然,我所说的“谈话”是指语波。窗外的景色和丹吉尔到卡萨布兰卡那段路程没有多大的差别,矮矮的树就像放在冰箱中编干的西兰花一样。白鸽少年指着我的头说了些什么,当我正在想他说的是什么内容时,突然感到一阵非常严重的头晕,眼前一片苍白,几乎失去知觉。在白色的风景中,少年伸出纤细。让人没有安全感的手指,触摸我的太阳穴。颜色又重新回到我的视线中,原来是少年给我涂了一种类似香油的东西。在涂香油之前,少年用手指告诉我,让我摸摸自己的头发,表面热得几乎要焦了。是太阳透过玻璃窗直接照射在头发上的缘故。坐上公共汽车还不到一个小时。
但由于道路几乎的笔直的,所以光线的角度一直没有变化,再加上光线非常强,因而严重地烤伤了我。香油好像是混合了某种用容易挥发的物质,我叹口气微笑着,于是少年在我的太阳穴之外,还悄悄地将香油徐在了我的脖子上。“把车窗关上”,少年用手势示意我。“为什么?这么热的天气”,我不由得用日语说道。但当我将车窗关上后,才发觉少年的意见是正确的。和我坐在同侧的乘客都关着车窗,因为曝晒在阳光下的风比体温还要高。我还模仿其他乘客,将大手帕盖在头顶上,但放不住,于是少年从脚下的篮子里拿出一块蓝布为我被上。“谢谢”,我模仿拉茧丝的发育道谢,那意思可能有些含糊不清吧,周围的乘客都看着我和少年发笑。“比体温还高”,我嘟囔着。真是一个风比自己的体温。比自己呼出的气息还热的国家。在这样的国家里,统治者大概是烧尽一切的错误秩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