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景色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但阳光却越来越强烈。牛群、橄榄园。到处耸立的山岩都在游丝的摇动下,变成绘画式的东西。想起来,无论是素描画,或者是印象派什么的,在沙漠入口处的游丝面前,完全失去了它们的意义。我发觉少年在一直注视着我,只要我一转向他,他立刻害羞地低下头。隔着通道的邻座,坐着一位抱着一大堆薄荷叶,脸几乎被薄荷叶遮住的老人说了些什么,少年的脸更红了。老人大概说的是“情窦初开啊!”“浪漫”,我将这个概念传递给怀抱鸽子的少年脑中。就像翻译成低俗的电视连续剧那样的东西,传递到少年的太阳穴。少年歪着头,眼睛发亮地看着我。
夜晚,远处的灯光,湖泊,或者是大海,无尽的音乐,非常想念,即使死也要想念的人,耳边,低声细语。
车内座位发出新车的气味,在漫长的旅途中,我将上述词汇整理成概念,传递给少年。但是生长在阳光将所有东西都融化的国家里的这个少年,似乎完全不能理解。虽然不能理解,但少年饶有兴趣。在公共汽车站时,我听说到马拉凯西需要五个小时三十分钟,所以时间还很富裕。窗外的景色不变,阳光也没有减弱的迹象。头上披着少年给我的布,没有书籍,也没有随身听,也不想回忆过去。当然,我也没有想像马拉凯西或远方沙漠而消磨时光的信息。在这样的时间里,大概也只能和坐在身边的当地人聊天来打发时间了。
“我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这儿一直都这么热吗?”
“是啊,不过今天特别热。从沙漠里刮过来的风我们称之为热风,现在刮的就是热风,等这种风停了,热度也会减弱。”
“大众汽车公司有一种车也叫热风,那是吉文吉尔罗设计的吧?”
“吉文吉尔罗是什么人?”
“是个从口红到登月火箭,什么东西都设计的意大利人。”
“真的有这样的人吗?我听说过大众牌汽车,是世界上最受欢迎的汽车,是瑞士制造的吧?”
“不是,是德国造。世界各地都有它的工厂,连巴西都有。离马拉凯西还远吗?”
“不远了,已经走了一半了。”
我在心里想,如果能享受这样的对话,即使头上缠着气味难闻的布,旅途也是愉快的,但是……这时我注意到少年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我,他的眼神好像是在说;“刚才在做什么?”我的语波无法享受到日常会话的乐趣,而且也无法接受对方的想法。也就是说,它只能送出信息,而且还不包括“今天天气真好”这样的中性词汇。传递出去的信息必须是超越会话的、如同锯齿般的东西,必须是能够刺中对方脑部接受信息的东西。无论如何,我非常想同抱着鸽子的少年聊聊天。鸽子放在笼子里,不时咕咕地叫着,四只鸽子同在一个笼子里,但它们并不吵架,静静地忍受着汽车的噪音和小幅度的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