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水新关税务司法来格呈
总税务司宪:前于十月十五日(即中国八月二十七日),由东北来之半年不息风业起海面,波浪翻滚,非小艇所能当。因而法船有停战情形,俱开往他处;惟余有水师提督坐船并名为《杜盖都音》二小烟囱之战船。是时中国官员调集兵勇极多,约足八千之数;观其情状,大有遇敌必遁势。惟孙提督操练之二、三千人,决不至避敌逃遁;观其战争之式,设与法兵之数相等者列队互击,无不可以抵御。纵继此复有胜法兵事,我毫不为意外也。法国曾派载兵船三艘向西贡迎取接应兵,可得来若干名,即载来若干。斯时于应回本口岸之日,已逾三朝;据我观之,殆因波浪滔天,驾驶不易,应由基隆陆路行来也。本口岸炮台,斯时华人重新修补,甚形葱忙;我相度情事,法船必将二次攻击炮台矣。岸居乡民,至今仍无妄生事端,不守规矩。复有告示数张,附于函内并呈。
一千八百十四年十月十九日,由淡水新关具。
再者,兹套内所封有之告示数张,近日俱已收回。缘吾等详言于官,似此示文恐贻患于局外之泰西人不浅。盖欧地人民,服食起居皆同,故其面目须发无少差别;如我之首,即甚无异法人之首。官即因我辈之言,将此示文俱收回也。战地遗存之法尸二十具,皆为人割裂,极其惨目。闻之法人言,其由战地舆回之尸亦有二十具。今其船内皆满载诸受伤法兵;而法兵统帅胸间亦受一来复枪弹,死伤未定,恐难获痊。此间孙军门,则时以《长胜孙》三字自诩。
观法兵开炮,实多奇异;凡见有华式衣冠者,不问为何如人,即以巴贝德炮向之轰击,而总不得一中。其炮弹则常穿入西人房舍;我辈西人,惟以身不预诸战事,法兵必无加害之心以自慰。然视法人开炮向击之式,实无时不可使我西人中其炮弹也。
刘爵帅往日英名,今已全失;曾令淡水、基隆二处督兵人退兵,皆抗而不遵。又有自回台湾府之意,乃为乡民所禁,不得出衙。
本月二十日,又申。
淡水新关税务司法来格呈
总税务司宪:前一千八百八十四年十月初一日(即中国八月十三日)早七点钟时,本关见有法国大战舰三只驶来。停轮于本口铁板沙外一艘名《加利孙乜》,乃法国副水师提督李士卑斯所管带;一艘名《德伦凡得彼》,一艘名《杜盖都音》。该水师提督升旗传信音,次日十点钟时要向本口炮台开炮。我随即预备将紧要文件收拾装束起,妥置快船内;将银钱、财物等,置于《戈戈乍佛》船内。旋即雇一驳船,遍告知本关在事之中国人众:可于次日八点钟在本海关齐集,在此处下船。窃思如是措置,为极妥矣。至晚,我就枕偃卧;以为安睡终夜无事,直至明日十点钟前不至别有他变矣。不意次日六点钟三刻,闻炮声一次;顷之,又连响一次。立闻若许炮声,似由各船面发来者。我现已整妥衣冠,思欲朝食,不忆及有何危险。惟炮声过烈,几至令人耳聋;疾行出至街心,见人皆避至身可保安之地。是时,耳闻空中有诸多弹过声响;遂执一来复枪走至领事官红色炮台处,于此可详观战事,他处莫能与匹。
徐为访之,知是役为中国先向法船放二、三炮,法船立即开炮还击;不俟十点钟也。斯时中国海滩中炮台,已设许多沙袋围护,备有新式克虏伯炮五尊;并于其上面高处所尚未修葺完竣之炮台,备有一尊从前膛装药之大炮。伊等炮声间断时刻不少,直至十点钟方歇。炮台发出炮弹,可命中击打法船,将法国《维伯》战船头桅打成两截,复于其船旁击一大洞。是只《维伯》战船,为前数日开来本口者。而法国船发出之炮弹,甚不得利,均击中于事无济之他物,独不能打炮台。是时,其炮台之完固,与未开仗之先,差无几也。法船炮声,至下午二点钟乃止。嗣后踰多时分,复一继一之发炮,直至晚九点钟炮声方息。中国人之死伤者,约五十人。居本口岸之外国人,幸无一人受伤;惟住居之屋宇,受害匪轻。我住之室,有炸炮中之一段物,由房屋穿入;服役人之室,打进完全炸弹一具,炸裂毁灭对象不堪。公所中亦受毁伤;钤字手查验外班人等之住室院,亦遭炮弹击坏。今日,法国兵船每踰十五分顷,仍发炮一次。余等在此守候不妥,因向炮台击来之炮弹过高,每一俱由余等头上飞过。今朝有《塞非勒》船驶来,与《戈戈乍佛》船互相升旗传信,继乃出口开向基隆矣。
初一日(即八月十三日),法国人复于基隆地开炮攻击;兵士登岸,遂取基隆全地。中国带兵总兵,阵亡二员;刘爵帅向台北府败退。彼意以为在彼背城一战,继可退入台湾之南地也。余等于本口岸遥揣,法兵必自基隆行陆路至此,与彼之兵船会合。隐窥夫伊等之意,不外乎台湾地北半尽归其掌握耳。
于斯时也,我见有多兵在海滩丛林后埋伏;俟法兵登岸,乘便截击。孙总兵乃举动自若,有胆量、有勇气;身当敌锋,毫无惧色。
本关在事之诸人员今俱无恙,急欲见是事之结局若何。而鲍琅乐尚在厦门未回。
一千八百八十四年公历十月初三日(即中国八月十五日),由淡水新关具。
淡水新关税务使法来格呈
总税务司宪:前今法兵尚未登岸,亦未曾据有基隆,战事实多奇异。按法往攻基隆,派有一队中国之天主教民首先登岸,为中国曹总镇击败。而刘爵帅令曹总镇退兵,随法之中国天主教民乘势攻取基隆;散居居舍,行同野兽。当本月初五日,其中有一教民获该地一十五岁幼女,强行奸污。该地人大怒,群起同仇,杀戮随法之中国天主教民约二、三百人;余皆逃回法船。
刘爵帅退至板加地方,该地人民怒而围之;捉爵帅发,由轿中拽出肆殴,且诟之为汉奸、为懦夫。爵帅惟曰:好!好!尔辈欲我战乎?我今即回基隆去。但尔辈谁为愿随我去者?言甫毕,计挺身前立愿随爵帅去者约有千五百人。爵帅即以火枪、银钱分给此众,帅之而行。闻沿途添收乐从人民,已计有七千之多。
刘爵帅先令孙总镇退回扈卫地方,孙不遵;回言吾今誓死于吾汛地内矣!按孙镇部兵三千,军械甚精、军容甚整;进退步伐,皆有可观。加以其兵久经训练,钱粮按月支领无亏,士饱马腾;且皆爱戴孙镇。而孙镇立营之地,又多高下起伏不平,地利得矣;似无难敌退登岸之二千法兵也。兹我亦急欲见此战胜负之所在。
今法兵炮舰在淡水者七,在基隆者八。法兵在基隆登岸时,告于海关,启门入查器物毕,仍付钥匙于海关人而出。惟将海关之轮借去,以备孤拔乘。今在淡水之法水军提督李士卑斯,凡商船上下货物,一无所禁阻。凡为海关存银之诸银号,其人皆逃;所有征进税银,皆我自行收贮。
遇此时艰,凡公所之事一切随时竭力办理。除银钱出入数目清折外,此三月内诸多公件,业经缮就清单呈关。凡我处之中国人,皆不辞劳瘁,助我理事;深堪奖誉!倘嗣此我处有戒心者,必反在诸西人也。近此间炮声无不闻,然法兵施炮之技较胜于前;故罹其误中之害者少。兹札哥君所居之室,较距炮路甚远;亦尚按时来海关办事。包公已回至淡水,惟少染有热病;今已渐好。来札有《升之进省》之说,包公闻之,自应无须服药而自愈矣。他日包公自必有亲函来,兹我先为致谢。
再者,近日传闻少不相符合。有言刘爵帅未回基隆,仍驻于板加地方;终日不出衙署,心身皆无所用。惟曹总镇在基隆,尽力办事。
一千八百八十四年十月初七日(即中国八月十七日)巳正,由淡水新关具。
公历一千八百八十四年十月二十二日淡水新关税务司法来格呈
总税务司宪:前本月初八日(即中国之八月二十日),法兵登岸约在六百名、八百名之间,连战四点钟之久。时孙总镇率兵一千三百名并土勇二百名,力将法兵御退。按此战之详细情形,惟时法有大铁甲战船二(即《加利孙也》与《德轮凡得》)带有铁甲之次等木战船二(一名《杜盖都音》、一名《德拉革》)、铁甲大炮船一(名《沙多伦挪》)、铁甲炮艇一(名《维伯》),外此又有一大载兵之木战船,于初八日早八点半时,法兵始下大战船,分上诸小船;迨九点钟,以上法船皆由旁开炮轰击。时法兵登岸,分为三队:一顺沙滩整队南行,直扑华军炮台;一整队北行,一整队向内地行。孙总镇督军而出,亦分为三,与法兵对。每一军,以一总镇统之;皆列阵于沙堤高下崎岖之处,其军为丛密小树遮蔽者殆半。法兵进至枪弹可及华军处施放枪弹,旋即退去;一任华兵冲出。法军如是布置,其自遗之患实非鲜浅。缘时华军张两翼而进,胆力坚定,步武整齐,不少退缩;以来复枪夹攻法兵,连施不绝。法兵竭力抵敌,志在前进;初不料华军俨然不动,概无少退。法兵皆持来复枪,并多带有轮旋施放之新式炮;加以法船皆开炮相助。乃力战四点钟之久,法兵终不获已而退。此时尚皆竭力携扶死伤回至诸小船内;华军尾追至岸时,法船向华军开炮,反自毙法兵数名,并自击沉二小法艇。至过午之一钟半时,战事皆毕;岸上遗有二十法兵尸。惟时华军毫无仁心,竟与野人相似,将法兵之尸施虐多端;斩取其首,标于枪上,欢呼入城。各以一法兵之首,依诸赏格,请洋百元。闻此战华民大有踊跃兴起之势,我海关诸人深恐为所侵害;惟恃孙总镇之军令严明,得保无恙。
是次开炮击口岸时,乃我防不及防之二次不幸也。我由吉司迪君家向领事官署行去,路见炸弹纷纷向街坠落,头上炸弹压声响。遇同事人等在红色炮台时,有炸弹由足下穿过,深入于牢墙中;及弹炸开,震动势甚大,使我与同事人等无一不实跌地面。我之右臂似曾受物击,幸我未尝受伤;同人等均未被伤。第一切住室,经弹击毁,较初次尤烈也。
初九日,法国兵船未开炮,旗悬半杆间,似有志哀埋死尸状。载兵之大战船开行,殆欲调兵来援。我用以来往基隆送信人,是时回言:基隆全地为法人取而坚守;水师提督孤拔寓于基隆新关帮办室中。送信人手持之伞,法兵欲恃强取去;且云如不予即斩其首。伊呈出我给之法文护照,法兵乃不取其伞而放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