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萼到了房中打点礼物,侯氏道:“你拿礼送谁?”宦萼不敢说为争锋打闹赔礼的话,只答道:“我有个姓钟的朋友,新中了举人,打点贺礼送他。”侯氏道:“我从不曾听见你有个姓钟的朋友到我们家来。”宦萼道:“这人曾在贾家会过,才得二十来岁,生得标致非常。满肚才学,只关门在家读书,容易不肯出门,所以不曾到过我家。”侯氏道:“是怎么样个人,就生得这等标致?几时他来,等我张他一张。”又道:“这样男子,不知谁家有福的女儿嫁他。”宦萼失口道:“就是前次所说要接来唱与你听的那个瞎妓,他娶了去了。”侯氏惊问道:“这瞎妓姓甚么?怎有这样造化?他一个新举人,又怎肯娶他?你必定知道。”宦萼不留神,将要说出钱贵,猛想起前番扇子的话。照应得到。忙改口道:“倒不知他的姓,只听得他与钟举人是相知的,所以一中了就娶了他去。”侯氏暗想道:这钟举人如此美貌,又这样多情,我一个千金小姐,反不如这瞎妓命好。若嫁了这样丈夫,也不枉为人一世。长吁了一口气,道:“这钟举人真是好人,他与这瞎妓不过是露水夫妻,就这样的恩情不舍。我同你夫妻多年,你全是假意待我。”宦萼道:“我是千真万真,可敢搀一毫假。”侯氏道:“你若有恩爱真心到我,如何时常躲懒。不躲懒者便是真心恩爱,妇人之见大多类此。自从我好意把头与你,我见你凡做事时,倒留一半心在他身上。”宦萼见他说到此处,针着了心病,忙答道:“我那里有这个心?这是你猜疑的。你要我不躲懒,凡事肯依我么?”侯氏道:“我便依你,看你怎样不懒?”宦萼见左右没人,忙掩上房门,笑嘻嘻上前抱住,亲了个嘴,就替他脱裤。侯氏先听说钟生标致多情,往他身上想,动火已久,任他脱去。也不上床,就在椅子上架起两条腿来,做了一出懒汉推车。这一出就借懒字生发他二人从不曾白昼交锋,这是初次,觉得比被窝中十分亲切,骚兴大发,一场狠弄。那侯氏阴中如狗舔糨糊一般声音,极力抽提,方才兴过。牝中淫水流得地板上湿了好大一堆,拭抹穿衣,不在言表。
却说钟生在家读书,还是做秀才光景,总不出门。一日,忽见钟用来说道:“外面有个姓邬的来拜相公。”将名帖递上,钟生看时,上写着晚生邬合拜。钟生相道:“我相识中并没个姓邬的。他来拜我何事?”因道:“你回他罢。”钟用道:“小的回他的,说家主闭户读书,概不会客。他说定要求一面会,还有要紧话说,我才来禀。”钟生道:“既如此,请他进来。”那钟用去了,钟生也就迎了出来。只见邬合已进门内,后面两个人掇着两个大蔑丝缎盒。钟生拱让进厅,邬合曲腰足恭,其志甚谦。他一到厅上,便深深一揖,道:“晚生惊动老先生,得罪得罪。”钟生让他坐下,说道:“小弟寤寐平生,未曾相识,何敢承邬兄过谦乃尔。”邬合打一恭,道:“晚生那日同宦公子在老夫人府上曾识荆的。”钟生细把他一看,方记起那日在钱家,在中间劝闹是他。因向他举手道:“向日承兄解纷,小弟与拙荆不致十分狼狈,深感深感。但今日承兄赐顾,有何见教?”邬合又深深一恭,道:“不敢。晚生向来在宦府走动。不意那一日宦公子开罪于老先生。同他在那里的二位,一位是贾进士先生讳文物的,一位是童援纳先生讳自大的,皆因不识老先生,故尔冒犯。后来知道了,甚是不安。今他三位要来荆请,不敢造次唐突。特命晚生先来奉闻,兼备了些微薄礼,稍致一芹之敬,望老先生莞纳。”遂在一个家人手中取礼单来递过。钟生也不来接,说道:“尊帖请收回。那日之事,小弟之过居多,与他三位何涉?小弟全不介意,承他不苛刻追求,就荷爱多矣,何敢当荆请二字?小弟与他诸公虽住一城,所谓风马牛不相及,怎敢当此隆礼?至于说要来赐顾,一来小弟要闭户读书,从来不会一客;二来小弟虽然侥幸,还是一个贫士,怎敢与他诸公交往?烦邬兄婉复。”邬台道:“宦公子三位因慕老先生大名,故要敬来奉拜,老先生何拒绝太甚?”钟生道:“邬兄言重,弟何人斯,安敢拒绝于人?特不敢当耳。就来赐顾,小弟也不敢会。倒是客日小弟无事,先去奉拜则可。望邬兄转致他诸公,说厚情心领。”邬合见他苦苦推辞,只得别了回去。钟生送他出门之后,回到内中,笑对钱贵道;“适才宦公子托了一个姓邬的会我,就是当日在你家劝闹的那个人,说向来不知得罪,今要来赔礼。又进我一份厚礼,我苦苦辞去了,可谓前倨面后彬矣。”钱贵道:“此等小人,君不可拒绝太甚,恐狂奴旧态复萌,又生枝叶。”钟生道:“他既知如此修饰,大约非昔日咆哮举动矣。”钱贵道:“他也是恐君不能去怀,故来结交耳。”钟生道:“此虽容或有之,也是他一番美意,不可灭他美情。”说罢,往前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