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合道:“贾老爷这样才人的高作,也是轻易难得听的,老爷也要请用三杯。”贾文物听的夸得,兴头越发哼出腔来,又念了一遍。众人饮了三杯,宦萼又叫斟了三杯与贾文物,道:“这是挂红的酒,也要吃的。”贾文物燥脾之甚,也就一气连干。宦萼道:“扇子是有了。只是钱贵有病,去也没趣。迟些日子他果然好了,我们再去访他不迟。”叫个小厮把扇子收好了。宦萼又道:“我看如今的人,肚子里一窍不通,拿着古人的诗看还不懂得,动不动也要作诗结诗社。我们难道肚子里的才学就不如他们不成?我们四个人在这里,何不各道本色,也学联他一首,试试大家的学问。”贾文物道:“妙哉,不学诗无以言,理当而学诗。哥就请起句。”宦萼道:“却要合自己,不合罚一大碗,我就先说。”
父做高官子享福。
邬合道:“诗要有真味,大老爷的佳作真妙绝千古了。”宦萼大喜,笑道:“二弟快联。”贾文物道:
身为进士妻严肃。
邬合道:“贾老爷对得却巧得好,真是名公才子。”贾文物道:“三弟来。”童自大道:“叫邬哥且续着,让我想想。”邬合道:“晚生怎敢僭老爷?”
宦萼道:“作诗何妨?你肚子里要有,只管就说。”邬合道:“既然如此,晚生便斗胆了。我也实道其事:
一生只善做帮闲。”
宦萼笑道:“不错不错,接得好。”贾文物道:“此可谓辞达而已矣。”邬合道:“晚生是狗尾续貂,怎敢当二位老爷大赞?”只见童自大大笑道:“我也有诗了。”便道:
我见了奶奶就要哭。
宦萼笑道:“三弟的多了一个字了,你好好的哭些甚么?”童自大道:“我不像二位哥哥假装好汉,我是老实人,有话就实说。我怕得很,怎么不哭?多一个字那罢了,虽不成诗,押韵而已。”宦萼向贾文物道:“贤弟写出来,改日等他们诗社刻诗,我费几席酒,请请他们那些假名公,把我们四个人的名字刻上,也好四海驰名。”邬合道:“三位老爷的是诗,要刻只刻这三句。晚生的那一句是屁,入不上的。”宦萼道:“甚么相干?你看近日的假诗伯,虽作的是诗,不过都是放屁而已。”贾文物道:“屁也者诗也,诗也者屁也,二而一,一而二也。”童自大笑道:“我的这一句比你们的略高些。”宦萼笑道:“想是会哭的缘故么?”
童自大道:“这七个字的屁,人放得多的很,成了宿屁了。我的虽是屁,这八个字还是个新鲜屁,岂不高些?”
众人大笑了一会。宦萼道:“我前日到个亲戚家去,见一起假斯文在那里作诗,题目是甚么朝日。我不懂得,问他们日头怎个朝法。他们说朝字音招,朝者,早也,是早起才出的日头。我们何不也大家作一道顽顽,就从我先起。”他想了一会,喜笑道:“我我的诗竟有了。”朗吟道:
日头出来红口口,着实难听。好似胭脂染簸箕。胡说。
东边一日出一个,有理。西边不知几大堆。好悟性。
邬合道:“大老爷真奇才异想,大约自古来的诗翁,也未必能及了。”宦萼笑道:“实在这几句也难为我想,二弟也来一首。”贾文物道:“古云:一之为甚,岂可再乎?弟先已有过一诗,可以不必再矣。三弟请。”童自大道:“我只得两句,可行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