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日,有一个姓竹的来请他收生,水氏自己出去道:我久不做这事了,你另请别人罢?那人道:我知道奶奶不出门,但我家同奶奶还有些瓜葛,我家女人胎死在肚里,不知别人的手段好歹,不敢去请。奶奶是久闻名的,故此我母亲打发来请。水氏道:我同你家有甚么瓜葛,你姓甚么?
那人道:我姓竹,叫做竹美。我母亲姓郝,当日原在钱家,我家大姑娘如今嫁在钟老爷家的,就是我母亲亲生的女儿。是当日过世卜先生的学生,我母亲是后嫁我父亲的。水氏猛然想起,当年卜通在日,曾做笑话,常说他有个女学生钱贵,他娘相与了个姓竹的,混名叫做赛敖曹,阳物其大无比,后来没有妇人禁得他的,惟独这郝氏受得,大约就是他了。又一句道:你父亲可是混名叫赛敖曹的么?竹美笑道:这是人混说的顽话。奶奶怎得知道?水氏沈吟子一会,想道:我家这没良心的忘八,绝情绝义,他既不顾我,我也另走走道路。这赛敖曹的名虽说得怕人,我自己量着我的也还不小,我去看做缘法。或者得尝尝是个甚么味儿,也不可知。遂笑吟吟的道:我本是不出门的,既说起来是亲,【此时还算不得亲,今夜同竹思宽如此,过明日才是亲呢。】只得去走走。竹美见他肯去,十分欢喜,他进去把头抿了抿,又把下身洗了洗,【替人家收生,先自己洗了下身,趣。】腰里拽了块旧袖帕出来。【真老在行。】同竹美走着,问道:请我替谁收生?
竹美道:就是我的女人,他怀着胎有七八个月了,这几日总也不动,肚子只往下堕着疼,我母亲遂想起奶奶来,故此着我来请。
不多时,到了竹家,进去同郝氏厮见了,水氏看那财香面如蜡纸,愁眉苦脸,水氏摸了摸,急忙下手舞弄了半日,直到更兰,方才取下,扶财香上了床,水氏洗了手,穿了衣服,郝氏要照看财香,对竹思宽道:杨奶奶是好亲戚,劳动了半日半夜,乏倦了,夜深回不去,你就陪在东屋里坐坐,快看酒饭。竹思美(宽)在堂屋里答应着,就请水氏到东屋里去。到了房中,桌椅摆设停当,竹美点上大烛,竹思宽让他坐下,竹美就送酒菜来。竹思宽忙斟了一杯,奉与水氏,道:着实有劳奶奶,请用一杯,解解辛苦?水氏接过,彼此对饮,竹思宽道:多蒙奶奶蒙情肯来,我一家感激不尽,容后报答罢。水氏道:我久不出门了,因方才你家大官儿说起钟府上大姑娘来,他原是我前夫的学生,都是瓜葛,我才来了。竹思宽道:我也知道奶奶不出门,是我老伴儿说你只说得明白,杨奶奶是极有情的人,再没有个不来的,果然奶奶肯下降,没有好东西款待,奶奶用一杯薄酒。水氏吃了几杯,合了《杨妃醉酒》曲子上的两句,道:酒兴儿高,色兴儿渐渐起,想起他那大物来,人虽观面,不得相亲,领教领教。淫心一动,两只眼饧瞪瞪的不转眼看着竹思宽。竹思宽是油里的泥鳅,滑极了的老惯家,心中就猜了几分,遂笑说道:奶奶当日在卜府上,卜先生是有名的人。配了奶奶,也还不错。近来嫁到杨家,未免屈了奶奶些,奶奶这样个人儿,夫人还做不过么,杨老大有福,怎么就得了奶奶?水氏绯红了脸,含愧笑道:也因孩子小,没人支当门户,误听人言,到了他家。水氏触动了心事,恨了一声,道:谁知是恁个没良心的人。竹思宽接口道:难道他这不遂心么,真是得福不觉,要是个好人,得了奶奶这样有情有义的人,不知怎样疼爱呢?
说着话,又让水氏吃了几杯,水氏这几杯浇肚,有些忍耐不住了,先勾一句道:我当日听见先夫说,人称竹大爷的大名叫做赛敖曹,是怎么说?竹思宽已明白他来相就了,又见他有了几杯,眉目间骚态毕露,也就大胆笑说道:奶奶不要见笑,我的这根贱具,实在要算个放样的,故此人起我这个混名,可惜他没福,空有这样出奇的对象,没有遇过妙人,要得遇着奶奶这样做(佳)人儿,也不枉生他一场,当日长在杨老大身上,他可不就造化了。那水氏靠着椅子背,捂着嘴嘻嘻的笑。竹思宽再让酒,水氏不吃了,叫竹美拿饭来,竹思宽道:请你母亲来陪杨奶奶吃饭。竹美道:母亲辛苦了几日,刚才打发媳妇上床,他老人家在火厢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