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研究海军历史的经验而言,对此主张实不敢苟同,这一主张确实违反陆战实践。在陆上,一位将领总是满足于用一支足以胜任的分遣队对威胁其交通的要塞进行单纯的监视,这是屡见不鲜的;而且我相信,日本人在他们行动方针上之所以完全正确,并非由于他们取得了最后成功;而是由于他们能够正视其所面临的真实条件。他们依照条件来协调行动;既不忽视存在舰队,也不放弃入侵,而是对该舰队实施监视以取得适当的——军事意义上的——安全,使该舰队不致做出任何致命的危害。交通无法做到毫无损失;也无此必要,但必须安全。若米尼说:“一支精良的游击队总是对交通制造麻烦,即使是其所处的位置最为有利;”居于劣势的存在舰队有赖于突然地偷偷摸摸地进行活动来取得成效,其作战活动不外是游击队的突然袭击而已。
日本人曾经有过这样一类极不愉快的经历。俄国的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军分舰队,你们一定记得它只有三艘装甲巡洋舰,在日本海的一次袭击中曾俘获两、三艘运输船,其中一艘载有攻城炮兵一行。这次损失据信曾经推迟了围攻旅顺口的时间;这样也就拖长了日本人的焦虑不安的日子,深怕在这期间波罗的海舰队可能到达,但它却并未到达。1799年拿破仑围攻阿克城也由于同样原因而拖延以致失败,恰好也是由于全部攻城辎重队为一艘英国巡洋舰所俘获;于是只好用野战炮进行攻城。然而,切不可因此便认为,直至敌方劣势的存在舰队被消灭为止,这些不顺利的意外事件中的任何一件都可成为中断运输的理由。假若如此,拿破仑则应在埃及一直等到确如其攻城辎重队已运抵阿克城下为止,日本人便须限制为攻陷旅顺口所需要的运输,因为那是碰上或可能碰上敌方的舰队的惟一途径。
我已经通过推论详尽地指出“要塞舰队”这一术语所概括的错误原理对俄国政府所产生的影响,该影响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1)舰队集结于远东的方式;(2)舰队集结点的选定,亦即舰队驻泊位置的选定,更确切地说其集结点并非一处。这两项行动可以作为部分证据,由于缺乏更多的明确证据,局外人只能据此来推断俄国政府的担任要职的负责人赖以指导其实际行动的动机和原理。这种从行动推断意图、从指挥推断原理的方法,是完全合乎道理的;特别是在握有强有力的确实证据证明这一普通原理现在或过去确实盛行于俄国的情况下,尽管对这一原理在思考特定情况中的影响如何,我们尚未获得同样的确实认识。
然而,在上述两个情况中,却都未能找到足以证实俄国当局总目的以及实现此目的的海军习惯思想的最为令人信服的物证。但其集结舰队的方法,集结军舰的数量以及集结的位置、站场,所有这一切都是这一错误军事原理的有力佐证。即使我们别无其他证据,仅仅据此便足以做出定论;而旅顺口舰队的使用方法则是值得考虑的第三个方面,据此便可对这一错误基础观念做出结论,而其余两个方面的结论不管如何有力,也只能是对这一结论的附加重复。
开战伊始,俄国海军暴露于鱼雷突然袭击之下,终于两艘战列舰直接遭损,长时间无法使用,我当然略而不谈了。因为尽管可将此指责为疏忽大意,但却证明与其意图无关。这场灾祸之后,由于俄国人立即查明受损军舰还是可修复重新归队,故而直至它们重新做好准备为止并不求战,这是合乎情理的,甚至是绝对必要的。而且有利的交战时间常常还取决于种种考虑;而对于我们当前的研究来说,没有必要去考虑恰在何时为好。早几周迟几周可能都很好;但我们必须看到,俄国却似乎没有任何明显的确定意图,可以从其中找到这样的时刻——那就是打仗的时间。结果,舰队驶离旅顺口,就其表面看来,仅是由于锚地显然很快便将难以守住。这就是说,只要可能,舰队便将紧紧地被束缚于要塞,而对要塞可成为支援舰队的隐蔽所却模糊不清,显而易见,俄国要塞舰队毫无采取攻势行动对近在港外的日本“存在舰队”实施攻击的思想,而战争的结局却取决于这支存在舰队的活动效能。
事情并不就此为止。事态发展日益明朗,当舰队已无法停留于旅顺口以待罗日杰斯特文斯基到达之时,停留便会带来灭亡,这场毁灭确实终于降临,其所做的决定却极为简单,显然有点糊里糊涂地便将舰队调往另一要塞。请注意,我并不责难开赴符拉迪沃斯托克这一明确做出的决定;因为,在接受战斗之前,理应同该港的由三艘精良装甲巡洋舰组成的强大分遣队会合,这是完全必要的。假如会合能够达成,则其司令官的职责便是避免战斗,直至其全部兵力完成会合为止;因此,抓住甚至是仅有的机会使主力无损地到达符拉迪沃斯托克,并于会合之后投入战斗,这是正确的。根据符拉迪沃斯托克诸舰曾奉命向朝鲜海峡运动这一事实,显而易见,其意图在于会合。鉴于当时已知由四艘装甲巡洋舰组成的日本分舰队已在朝鲜海峡,故而对于这一从属运动是否明智,众说纷纭,各持己见。我则认为,在这种情况之下,两支分舰队极少可能避免战斗,故而符拉迪沃斯托克诸舰则以仍留本港为好,这样一来,如果旅顺口分舰队突围成功,而符拉迪沃斯托克诸舰却又能免遭损害。两支分舰队都能避免战斗并于海上会合,如能实现,当然非常之好,而我却感到,这种罕见的机会过于渺茫,无甚可能,故实难证明这一企图是正确的。事实确实如此,我们事后得知,机会的确极少,两支分舰队都被迫各自应战,而且相距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