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国所采取的对策,确切地说,即威廉三世的政策,是极为明确的,实践证明,也是不可抗拒的。其主力舰队在拉乌格之战的胜利者的指挥下追击敌人;它虽然到达战场较迟,但并不太晚。用熟悉的俗话来说,法国舰队首先到达战场,但人数并不是最多;这是一次舰船速度和作战能力的相对较量。由于处于劣势,它不得不仓猝退至土伦设防;法国陆军的作战行动也由于舰队的撤退而告结束;盟国的英荷海军的出现,使萨伏依深受鼓舞,它决意继续坚持下去,并认为这是一个利用这一举足轻重的砝码进行讨价还价的良好时机。
基地这个问题就是在此时此地提出来的。在当时以及其后的五十年间,众所公认,由战列舰组成的舰队于每年10月之后,便不敢停留在比斯开湾。在1702年第二次战争开始之时,当时的总司令写道:“我们的巨舰所做出的任何贡献都无法弥补它们于冬季必须返回本土所造成的危害。”为了及时返回本土港口,必须不迟于8月离开地中海。这就使拥有土伦的敌人得以利用当年以及翌年春天英国人到来之前的良好时机在岸上恢复作战行动。显然,舰队为何必须撤离战场,其原因并不重要。而撤离本身,即兵力转移,才是关键所在。一支舰队不论是由于风浪危险,还是由于缺煤而被迫转移,其结果毫无不同。对于每种情况的补救办法,就是在当地获取基地。在我们面对的这一实例中,假如英荷舰队撤离地中海,则巴塞罗那就可能陷落,西班牙就可能被迫媾和,萨伏依就可能在威胁和允诺兼施之下而退出联盟,于是在这些地区的全部法国陆军便可抽调出来去增援各方所公认的主要战场——尼德兰和莱茵河地区。
当时,1694年,大不列颠在地中海没有自己的港口。在查理二世结婚之时,由葡萄牙作为妆奁的一部分赠给英国的丹吉尔港,恰在1685年这位国王去世之前已被放弃。缺少永久港口就必然意味着缺少海军基地所能提供的一切,即安全防卫设施和资源;所有这些都必须预先准备就绪,但在尚未取得位置之前,这种准备就无从进行。在威廉三世当时所制定的决策中,就已经包含有直到十年之后才攫取到手的直布罗陀。科贝尔将这一决策公正地评价为海军史中最勇敢,也是最重要和最果断的行动之一。麦考莱曾经指出(虽然与此并无直接关系),就其在战场上的洞察能力而言,威廉三世并非一流将领,但在战争的所有转折点上,他却具有伟大政治家的无比精确的眼光。他具有战略家的本能,他深知要想使法国不在低地国家调集压倒的优势兵力,就必须使萨伏依和西班牙忠于联盟;而要想保住它们,惟一的办法便是继续维持盟军舰队在地中海的影响。要想达到这一目的,舰队必须留在该地和该地附近;于是,威廉这个不被信任的外国人,面对一切传统观念,不顾海军人员在专业上的反对,又没有英国内阁的支持,由他个人负责下令舰队于加的斯过冬。这样一来,舰队就能坚持活动到秋季作战的最后时刻,而冬季期间舰队就在近处,春季伊始即可返回。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盟军海军的大部分停驻在地中海,于是保持在海峡的兵力就减少到相对次要的地位,有朝一日,美国也可能被迫作出恰好与此一致的选择;即根据危险的性质,将舰队的全部力量或是调集于大西洋或是调集于太平洋,而使被放弃的海岸处于守势状态。在当前对威廉三世的决策进行初步讨论中,提出三个要素予以探讨,是会有所收益的,在以后的各章中还将以这些要素作为分类标题,对海军基地的必备条件进行系统阐述。这三个要素即是,(1)位置,或称态势更为贴切;(2)兵力;(3)资源。威廉最初不外是要求舰队留在外面。这遭到总司令的强烈反对。那里没有港口;再加上如果舰队不返回本土,由于舰队不在就会导致大不列颠为入侵洞开门户。这后一观点,又是主张将美国舰队分开配置于大西洋和太平洋的论点。在港口方面,英国政府曾经建议舰队司令使用那不勒斯、墨西那和马翁港。他的答复是,那不勒斯尚未设防,就是说缺少力量;墨西那太小;马翁港不能提供给养。这就是说它缺少资源,如同墨西那缺少锚地一样。决定使用加的斯,不仅部分地满足了关于兵力和资源的要求,而且在态势上还据有优势,但仍然遭到舰队司令的反对,理由是这会导致英国诸岛的暴露。加的斯几乎同直布罗陀一样,可以对海峡进行监视;对于法国海军在土伦的分遣队及其留在大西洋的分遣队,又居于中央;对于向土伦方面和海峡方面进行运动,也是居于中央。加的斯拥有良好的交通线;来自英国的补给可以运达此地,充分弥补该港资源的不足。在其他方面也是应有尽有;锚地既宽阔又安全。
此时,法国海军处于劣势,加的斯的位置迫使土伦的海军不敢有所行动;海军的这种无所行动导致法国陆军在加泰罗尼亚地区的陆上作战陷于瘫痪,同时并坚定了萨伏依依附联盟的信心。英国舰队于1695年期间留在地中海并返回加的斯过冬。于是,绝望的局势激起了路易采取反佯动。他在加来集结了一支兵力进行威胁,扬言要入侵英国。这种恐惧一直继续到以后的1779,1781,1799,1801和1805年,并激起了一种喧嚣,要求将原定派往加的斯替换回国待修舰船的海军分舰队保留在英国。于是在国内编成的这支舰队在1696年便停留在唐斯。由于丧失战斗力的舰船返回本国,而替换它们的舰船又被扣在国内,致使加的斯的舰队在舰船数量上居于劣势,于是地中海便门户洞开。土伦舰队的战列舰乘机逃至布勒斯特,那里的兵力集中引起了英荷舰队的类似的地区集中。这是一个失策,因为,盟国就其综合优势而言,完全可以在两个地区都形成有效的力量。现在的事实则是,留在土伦的舰船业已开走,巴塞罗那已经陷落,萨伏依也已媾和。民众的喧嚣形成了一股干扰力量,打乱了合理的军事部署。惊慌失措同愚蠢行事有很多相通之处。
然而,英国舰队留在加的斯这一位置上却赢得了两年时间,起到了促使法国衰竭的作用。你们可能还记得,1776年美国分舰队在尚普兰湖,仅以其存在便控制了这一水域,从而延滞了英军的前进,遂使美国在当年冬天仍能保住泰孔德罗加。翌年春天,英方集结了压倒的优势海军力量,美国分舰队被摧毁了,泰孔德罗加也随之陷落;然而赢得的延缓时间却使美军得以在萨拉托加站稳脚跟,导致1777年英国在伯戈因战役中遭到失败,随即全军投降。赢得时间是防御的巨大收益。利用这一方法,正如1796年曼图亚保卫奥地利挡住拿破仑的进军一样,英国舰队在加的斯则保卫了加泰罗尼亚、萨伏依和意大利。由此所赢得的时间,将路易十四弄得精疲力竭,终于制止了当时法国的胜利进展。上述三个实例都是关于军事位置具有战略作用的极好例证。与此类似的赢得时间的实例还有:1800年热那亚的法国守备部队为使拿破仑的马伦戈战役计划得以充分施展所坚持的长期抵抗;1899年莱迪史密斯城所起到的阻止布尔人前进的作用;1904年旅顺口所进行的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