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以前以及在此之前的欧洲对外活动,如今在一定程度上再次被欧洲内部本身的敌对竞争所代替。然而,这些敌对竞争又是它们以前对外活动的结果,归根到底又决定于德国贸易的发展。德国的贸易发展促使德意志帝国制定出一个庞大的海军发展规划,这就影响到整个欧洲并可能影响到美国。1897年我把欧洲形势归结为两个显着特点:一是法德对立各拥有其盟国而形成均势;一是英国不再主动参与欧洲大陆事务。当时,奥、德、意三国同盟对抗法、俄两国同盟;英国则袖手旁观,但对法、俄却深怀敌意,而对日耳曼诸君主和意大利却并不反对。这种敌意完全来自欧洲以外的情况——即在印度反对俄国,在非洲反对法国。后来,由于俄国被日本击败以及国内动乱而陷于瘫痪。一时只剩下法国独撑局面;在此期间,德国由于无陆上攻击之虞,得以拨出大批款项发展海军,以便保护其日趋繁盛的贸易。结果便出现了一支计划中的庞大的德国海军,随之德、法两国因摩洛哥事务发生摩擦;种种事件促使英国意识到所发生的海军危机,并促使它同法、俄取得些谅解——不管其谅解程度如何——终于结成了我们现在所熟悉的三国协约。简单说来,英国放弃了二十年前的孤立,站在两国同盟一边,结成了一个三国协约。
对于美国来说,这就意味着在门罗主义所涉及的问题上一度曾是我们主要对手的大不列颠,后来由于事件发展的必然结果,不再坚持反对立场,转而于1898年实际支持我们对抗欧洲,并终于承认了关于巴拿马的处理,签订了众所周知的海约翰-庞斯福特条约,现在,大不列颠在海军问题上,已不再像它过去那样,能够左右整个世界了,这对美国和日本来说,大不列颠由于内部事务缠身,除受相互负有义务的条约的约束之外,即使想要支持美国或支持日本,都将难能为力。英国同日本之间互相负有这样的具体义务。英国同美国却无这种义务;因而就产生了这样一些问题,英美两国是否打算互相支援,假如互相支援,那么这种支援将达到何种程度,或者一旦日美之间产生异议,英国将采取何种立场,这些都是直接影响海军战略的问题。
注:自从这段内容写成以来,英日双方于1911年7月13日签订了一项新的同盟条约,有效期为十年。其条款中规定,任何一方均可同第三方签订像英美之间所签订的那种一般性仲裁条约,并将不再对另一方负有针对第三方的军事义务。
大不列颠的确暂时还能钳制住德意志帝国,使其只能照顾其欧洲权益;然而,一旦一场海军灾难落到英国身上,使德国得以左右海军局势,世界上就将再度出现一支以优势陆军为后盾的优势海军,这支海军不是握在像英国那样拥有众多殖民地的国家手中,而是握在一个进入世界较迟未能拥有任何巨大价值的殖民地的国家手中。狭隘的世俗观念看不到像现在德国正在创建的这支海军,除当前直接目的之外,还有其他远大目的。这样一支海军的存在对当前政局乃是一个经常起作用的因素;它所起的作用将依环境而定,并非总是可以预见的。德国的殖民野心尽管一时受到制约,但其欲望并未泯灭,仍然存在,依然想在国外获得属地以扩张其领土,建立海外基地以支持其贸易或政治权益,建立像当时有助于构成大不列颠帝国那样的同文同种社会,为移民建造家园,为工业寻求市场,为工业所需的原料开辟供应来源。
所有这样的情况和野心都是全面考虑过的战略必须予以论述的事件。通过不断地阐明门罗主义,美国担起了不使美洲一寸土地落入现在占领者以外的非美洲国家手中的责任。所有外国之间连续不断的战争胜利、购买、交换或合并(这并非不可能发生,荷兰同德国便是一例),都不得成为转移美洲土地的借口。门罗主义乃是一个内容广泛的契约;这一契约的唯一保证就是一支胜任的海军,因而,应对“胜任”一词下个定义。胜任并不单单依赖于现存的实力均势,例如当前英德海军相互牵制,致使门罗主义一时得以保证实行。还必须考虑到妄图打乱这种均势的富有明显威胁性的政策,例如德国正式宣称,它的目的就是要建立一支“具有这样实力的舰队,即使是最强大的海军国家要想同德国交战就势必要甘冒有损其最高权益的危险”。这至少意味着,大不列颠从此以后不会再像1898年那样冒险支持美国反对欧洲的干涉;也不在摩洛哥支持法国;也不同日本结成同盟反对德国。这对海军战略产生了极为明显的效果,致使多年来一直同美国不和主要是反对门罗主义主张的大不列颠也终于不得不采取实质上同美国一致的观点,尽管它对此并未发表正式声明。
[注:自从此段写成后,英国内阁阁员外交大臣爱德华·格雷爵士已于1911年5月23日发表了这样的正式声明(见1911年5月24日《邮报》)。]
这种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主要是政治家的利害关系,是国际政策问题;但海军和陆军的战略家也必须将这些关系列为必须予以考虑的资料,因为这些关系同其他要素一起决定着本国舰队的建立和规模。
我以赞同的态度在这里引述法国战略家达里厄的一段话:“在战略思想所引起的复杂问题中,再也没有比建立舰队更为重要的了;每项规划如不考虑到同大国的国际关系以及本国资源所限定的物资极限,就会建立在脆弱而不稳固的基础之上。”我还要重复一下冯·德·戈尔茨的一段话:“我们必须拥有国家的战略,国家的战术。”我要彻底否定我曾经说过的一句不够郑重的话,这句话所反映的风气曾经一度成为海军的传统,以致可能成为一句专业行话,这句话就是“政治问题属于政治家而与军人无关。”我在我的旧的讲稿中发现了我说的这些话,但我很快就从我的军事益友若米尼那里得到了教益;我相信在我的今后出版的着作中,我不再赞成对外政策同军人专业无关的这种论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