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禹有天下而不与焉。魏文喜跃于为嗣之初,大飨于忧服之中,不但以位为乐而已。其篡汉也,哆然自以为舜、禹,可以欺天下乎?曹植拜先君墓,与友人宴于松柏之下,为诗云:“乐至忧复来。”又云:“可不极娱情。”其末流至于阮籍,礼法之亡,自魏文兄弟始。
晋傅玄曰:“魏武好法术,而天下贵刑名;魏文慕通达,而天下贱守节。”然则放旷之风,魏文实倡之。程子谓:东汉之士,知名节而不知节之以礼,遂至苦节。苦节既极,故魏、晋之士变而为旷荡。愚谓:东都之季,彧附曹,群忘汉,荃蕙化为茅矣,苦节之士安在哉?傅玄之言得之。
律章句,马、郑诸儒十有馀家,魏明帝诏:但用郑氏章句。范蜀公曰:“律之例有八:以、准、皆、各、其、及、即、若。若《春秋》之凡。”宋莒公曰:“应从而违,堪供而阙,此《六经》之亚文也。”
魏以不仁得国,而司马氏父子世执其柄。然节义之臣,齾巨奸之铓,若王凌以寿春欲诛懿而不克,文钦、毋丘俭以淮南欲诛师而不遂,诸葛诞又以寿春欲诛昭而不成,千载犹有生气,魏为有臣矣。郑渔仲谓:《晋史》党晋,凡忠于魏者为叛臣;《齐史》党齐,凡忠于宋者为逆党。《史通》亦云:“古之书事也,令乱臣贼子惧;今之书事也,使忠臣义士羞。”
学如牛毛,成如麟角。出蒋子《万机论》。
司马孚自谓魏贞士。孚,上不如鲁叔肸,下不如朱全昱,谓之正,可乎?
魏文帝诏曰:“三世长者知被服,五世长者知饮食。”言被服、饮食,难晓也。俗语有所本。
管幼安如郭林宗,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苏文定赞之曰:“少非汉人,老非魏人,何以命之?天之逸民。”
《江表传》:群臣以孙权未郊祀,奏议曰:“周文、武郊酆、鄗,非必中土。”权曰:“文王未为天子,立郊于酆,见何经典?”复奏曰:“《汉?郊祀志》匡衡奏言:文王郊于酆。”权曰:“文王德性谦让,处诸侯之位,明未郊也。俗儒臆说,非典籍正义,不可用。”权之识见,高于群臣矣,汉儒不及也。
孙权破关羽,而昭烈复汉之志不遂。权称臣于曹操,称说天命,英雄之气安在哉?故朱子曰:“权亦汉贼也。”
《诸葛恪传》注:虞喜《志林》曰:“况长宁以为君子临事而惧,好谋而成。”又曰:“往闻长宁之甄文伟。”亦见《通鉴》。文伟,谓费褘也。长宁,未详其人,盖蜀人也。《广韵》引何氏《姓苑》,有况姓,庐江人。”
严畯之逊吕蒙,有郑子皮之风;陆逊之荐淳于式,有晋祁奚之风,吴安得不兴乎?
孙坚与策,皆以轻敌陨其身。权出合肥之围,亦幸而免。
孙休之遣李衡,有汉高帝之度;其讨孙琳,有叔孙昭子之断,吴之贤君也。
孙峻荐诸葛恪可付大事,而恪终死于峻之手。《易》曰:“比之无首,无所终也。”汉昭烈托孤于孔明,而权乃托孤于恪,刘、孙之优劣,于此可见。
吴筑涂塘,晋兵出涂中。涂,音除,即六合瓦梁堰,水曰滁河。南唐于滁水上立清流关。或以“涂塘”音“涂”,误也。《元和郡县志》:滁州,即涂中。
楚莫敖狃于蒲骚之役,将自用也。诸葛恪东关之胜,亦以此败,其失在于自用。
《史通》云:“《晋史》所采多小书,若《语林》、《世说》、《搜神记》、《幽明录》是也。曹、干两《纪》,孙、檀二《阳秋》,皆不之取。其中所载美事,遗略甚多。”曹嘉之、干宝《晋纪》。孙盛、檀道鸾《晋阳秋》。又云:“唐修《晋书》,作者皆词人,远弃史、班,近宗徐、庾。”晁子止亦谓:《晋史》丛冗最甚。
李华云:“干宝着论,近王化根源。”谓《晋纪论》以民情风教、国家安危之本。
放翁《丰城剑赋》谓:吴亡而气犹见,其应晋室之南迁。愚谓:丰城二剑事,出雷次宗《豫章记》。所谓孔章者,即雷焕也,盖次宗之族。此刘知几所云庄子鲋鱼之对,贾生服鸟之辞,施于寓言则可,求诸实录则否。而唐史官之撰《晋史》者取之,后人因而信之,误矣。颜师古注《汉书》,凡撰述方志、新异穿凿者,皆不录。注史犹不取,况作史乎?《豫章记》见《艺文类聚》。
晋元帝为牛氏子,其说始于沈约,而魏收《岛夷传》因之,唐贞观史官修《晋书》亦取焉。王劭谓沈约喜造奇说,以诬前代。刘知几亦以为非,而致堂乃谓元帝冒姓司马,过矣。
《演蕃露》云:“晋郭展为太仆,留心于养生,而厩马充多。潘尼为《太仆箴》,叙列其事,皆推养生而致之于马。”今按郭展事,见《晋诸公赞》。潘尼为《乘舆箴》,见《晋书》,非《太仆箴》也,盖误以二事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