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蒽。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
劳、葸、乱、绞:劳,劳扰不安义。葸,畏惧。乱,犯上。绞,急切。恭慎勇直皆美行,然无礼以为之节文,则仅见其失。
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此君子指在上者。笃,厚义。兴,起义。在上者厚于其亲,民闻其风,亦将兴于仁。或说:君子以下当别为一章,惟为谁何人之言则失之。或说:当出曾子,因与慎终追远民德归厚之说相近。然无确据,今不从。
故旧不遗,则民不偷:遗,忘弃。偷,薄义。在上者不忘弃其故旧,则民德自归于厚。
先生说:恭而没有礼,便会劳扰不安。慎而没有礼,便会畏怯多惧。勇而没有礼,便会犯上作乱。直而没有礼,便会急切刺人。在上位若能厚其亲属,民众便会兴起于仁了。在上位的若能不遗弃与他有故旧之人,民众便会不偷薄了。
曾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启予手。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
有疾:疾,重病。
启予足,启予手:启字有两解。一说:开义。曾子使弟子开衾视其手足。一说:启,同瞥视。使弟子视其手足。当从后解。
诗云:《诗?小曼》之篇。
战战兢兢:战战,恐惧貌。兢兢,戒谨貌。
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临渊恐坠,履冰恐陷。
吾知免夫:一说,引《大戴礼》曾子大孝篇,乐正子春引曾子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可谓孝矣。《孝经》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将死知免,免即全而归之。或说:免谓免于刑戮,毁伤亦指刑言,古者墨、劓、剕、宫,皆肉刑。孔子曰:君子怀刑。其称南容,曰:邦无道,免于刑戮。曾子此章,亦此义。乐正子春下堂伤足之所言,则失其初旨而近迂。今从后说。
今按:《论语》言杀身成仁,《孟子》言舍生取义,曾子临终则曰吾知免夫,虽义各有当,而曾子此章,似乎气象未宏。然子思师于曾子,孟子师于子思之门人,一脉相传,孟子气象固极宏大。论学术传统,当通其先后而论之。谓曾子独得孔门之传固非,谓曾子不传孔子之学,亦何尝是。学者贵能大其心以通求古人学术之大体,以过偏过苛之论评骘古人,又焉所得。
曾子得了重病,召他的门弟子说:看看我的手和足吧!《诗经》上说:‘小心呀!小心呀!像临深潭边,像蹈薄冰上。’自今而后,我知道能免了。小子呀!
曾子有疾,孟敬子问之。曾子言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远暴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矣。笾豆之事,则有司存。
孟敬子问之:孟敬子,鲁大夫仲孙捷。问者,问其病。
曾子言曰:此处何以不径作曾子曰,而作曾子言曰?或说:一人自言曰言,两人相对答曰语。此处乃曾子自言。然《论语》凡一人自言,不必都加言字,亦不应孟敬子来问病,而曾子一人自言,不照顾问病者。又一说:曾子不言己病,独告以君子修身之道,记者郑重曾子此番临终善言,故特加一言字,而曾子病之不起,亦见于言外。两义相较,后说似胜。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此两语相连,可有两解。一曰:鸟畏死,故鸣哀。人穷反本,故言善。死到临头,更何恶意,故其说多善,此曾子之谦辞,亦欲敬子之信而识之。又一说:鸟兽将死,不遑择音,故只吐哀声。人之将死,若更不思有令终之言,而亦哀惧而已,则何以别于禽兽?后说曲深,不如前解平直,今从前解。
君子所贵乎道者三:此君子以位言。
动容貌,斯远暴慢矣:动容貌,今只言动容。一说:人能动容对人,人亦不以暴慢对之。又一说:能常注意动容貌,己身可远离于暴慢。暴,急躁。慢,怠放。今从后说。
正颜色,斯近信矣:正颜色,今只言正色。一说:人能正色对人,则易启人信。或说:人不敢欺。又一说:能常注意正颜色,己身可以日近于忠信。今从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