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排长窝着一肚皮火回到驻地,做饭的匪徒愁眉苦脸地告诉他:“粮食没有了,咋办?”他两眼一瞪,怒吼道:“咋办?去抢啊!”说完,他一扭头直奔票房而去。票房里几个土匪正笑嘻嘻地听梅神父讲妓女改恶从善的故事。刘排长一头撞进去,抡起鞭子没头没脑地对着神父猛抽,一边抽一边骂:
“妈的,你扰乱军心,我打死你。”几个土匪吓得不敢吭声。直到梅神父跌倒在地,刘排长才放下鞭子,手指着梅神父,对那几个匪徒喊道:“把他那件黑袍子给扒下来,找件老百姓衣服给他穿上。官军要想从我这里找到洋和尚,没门儿!”临走,他又回过头来招呼,“去弄顶破草帽,把他的脸给遮着些!”
8月3日拂晓,三路官兵开始总攻。官军枪精弹足,一鼓作气,攻入匪区。杆匪顽强抵抗一整天,死伤近千人。夜幕降临后,枪炮声仍不绝于耳。
土匪无法如薛二少所设想的四下溃逃,只听得北边枪声较稀,便一窝蜂向那里逃去,乘夜色直趋泌阳;不料途中又遭到南阳镇守使马志敏部队的狙击,又慌忙向西逃入唐河县境。
在泌阳、唐河一带,鄂、豫官军又将土匪主力包围。几天下来,土匪粮绝,8月12日,杆首们为梅神父问题再次争执起来。刘广林坚持要放,刘排长执意不从。当晚,刘广林派部下偷袭刘排长驻地,企图抢出梅神父交给官军,不料未能成功,两杆土匪互相火并起来。潘守蒸急令官兵乘机进剿,匪势益发不支。一天,刘广林征得部分杆首的同意,暗中请梅神父写信,邀请安神父人山谈判。一直随军行动的安神父见事有转机,欣然准备前往。潘旅长认为,这股土匪一再出尔反尔,不可相信;目下他们已经穷途末路,什么事都会干出来,不必再加一个牺牲品进去。他要送信的匪徒回去告诉匪首们,官军又增加了一个团的兵力,若不迅速投诚,死路一条。
13敢死队救出梅神父
这时,盘踞河南方城的宗万林、高保盛等杆,果然应老昏王之约率队南下,在邓县、新野附近又纠集了当地股匪,于7月底进入湖北。某一路在随县的随阳店、万和店、唐县镇大肆焚掠,另一路则攻占了枣阳县城。河南南阳镇守使马志敏和湖北襄郧镇守使张联陞调兵遣将,围追堵截。土匪忽鄂忽豫,骤东骤西,分合无常,飘忽不定,极大地牵制了两省的兵力。加上前述雷老么的余部由刘广福率领,又在天门县皂市镇烧房、动物、架人。一时间,各地充满匪氛大炽的恐怖感。
8月16日,被围在泌阳、唐县一带的土匪向西南突围受阻,转向枣阳。
豫、鄂官军紧追不舍。兵、匪激战两昼夜,打死数百名匪徒,包括着名匪首张老六。许多匪徒被迫投降。有降匪说,梅神父不堪劳累和虐待,已经死去。
又有人说,神父被刘排长挟带逃往林家坝。安神父及地方士绅闻说梅神父生死不明,官匪交涉已无指望,遂纷纷离去。
18日,杆匪再次被围困在刘家集,刘广林中弹受伤,只得请当地士绅黄某出面向官军交涉,愿意释放梅神父,接受招安。官军要求见到神父亲笔信,确证其健在,才肯谈判。梅神父却一反土匪原意,用洋文写成一函,要求官军勿以枪械助匪,只管痛剿;自己如被匪徒杀害,希望中国政府拨款一二万元,在随县、枣阳或平陆任何一地,建一学校或教堂做纪念即可,潘守蒸立即请示萧耀南。恰好安神父也面见萧耀南,要求收抚土匪,救出梅神父。萧便请他再赴随县,与潘守蒸商议,见机行事。
安神父到军中见到梅的亲笔信后,也同意官军进剿。潘旅长遂组成500人敢死队于8月24日突袭匪营,在厉山镇附近战8小时之久,匪徒死伤数百人,匪首薛二少被击毙。至此,刘广林、刘排长乃分道扬镳,各自逃窜。刘广林一股向西北逃去,进入河南,沿途屡遭官军打击,匪众彻底崩溃。匪首李占标、刘老三、裴十阎王先后毙命,闵匪魁、耿十八、冯黑脸等落得个只身潜逃,只有刘广林率残部逃往陕西。
刘排长及老昏王、安玉江、于海峰等杆,跟在随县、枣阳等地肆虐的宗万林等杆会合,共2000余人,往东北越过省界,复又钻入桐柏山区的老龙窝。
潘旅郭团穷追猛打,于9月3日将上匪包围在柳树庄。下午4时,郭团长指挥二、三两营分别从左、右两翼猛攻,土匪依据地势,在村庄外围顽强抵抗。
官军以机枪开路,迫使土匪逐次后退,终至阵脚大乱。到5点多钟,匪徒死伤300余人,匪首马老五被俘。部分匪首见势不妙,已开始率本杆匪往北逃窜。
这时,由200名骁勇官兵组成的敢死队,冒着枪林弹雨已冲进村庄,刚进村,就看见一大群人正散漫地迎面奔来。官兵正要开枪,只见那些人高举双手,喊道:“不要开枪,我们是被架来的百姓!”原来,村里看守票房的土匪见官兵冲人村庄,遂不顾一切地往村外逃去。500余名肉票乘机逸出。
敢死队员问他们:“梅神父是否也逃出来了?”
有人回答说:“梅神父好像还在票房里。”
敢死队员连忙请两名肉票带路,直奔票房。不一会儿,他们已远远望见在一间颓圮的房屋门前,一个身穿中国农民服装、须发蓬乱的人,抬首向天,如老僧入定般地坐着。这正是梅神父。他已患病在身,衰弱不堪,根本无力行走,故仍留在票房。此刻,他正默祷上帝,祈求万能的主来拯救这世界上的罪人。正当敢死队员们兴奋地奔向梅神父时,忽听一声枪响,只见神父身子一歪,便倒在了地上。官兵们错愕之间,连忙举枪向开枪的方向射击,并猛扑过去,但哪里还有什么人!
这一枪,就是那凶恶的匪首刘排长打的。原来,刘排长一杆在战斗中伤亡颇大,他见大势已去,已准备率队逃跑,却猛然想起梅神父。他想,如果仍旧挟持神父而行,官军追击时,可当作护身符;事后也可作为与官方讨价还价的资本。于是,他匆忙带着两名匪徒赶往票房,刚跑到附近,就看见一大群官兵正从另一个方向奔来。他知道已经无法带走神父了,但他此刻心中充满对神父和官军的仇恨,于是,他隐蔽在一间屋后,举枪瞄准一动不动的神父,扣动了扳机。
子弹从梅神父右胁下进入,从左胁下穿出,鲜血染红了他身上那件肮脏的中式小褂。敢死队员们抬着他离开战场,就近送往设在平氏的福民医院抢救。“神父的伤势很重,身体又极度虚弱,情况很不好。”医院的大夫对安神父说。当9月6日萧耀南打电报要部队迅速将神父送往汉口救治时,梅神父已经处于垂危状态了。他吃力地对站在病床前的安神父、白神父说:“我劝他们改恶从善,但办不到。他们是魔鬼,不能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