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象坤闻言,当下正色劝说:“百万兄铮铮好汉,一向替天行道,为何甘受倭奴驱使,留万世之骂名呢?俺山东父老兄弟自民国八年(1919年)以来,为收回山东利权,呐喊奋斗,流血牺牲,有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今日能够如此,何人不喜?百万兄又怎忍出此下策?”又说:“依弟之愚见,百万兄不如借此机会投效政府,得一官半职,为日后晋升之阶,将来也可荣宗耀祖,强过眼下不知多少倍!”富贵利禄,颇使孙百万心动。他沉默一会,开口道:“管先生所说尽在理中,只是百万在绿林中闯荡多年,怕政府不得见容……”管象坤当即表示:“这事便由小弟去与政府交涉,相信数日内准有佳音。”他匆匆告辞而回,立即求见王正廷,将此事始末及其建议一一陈述。王正廷闻言大喜,遂派人与孙百万接洽,最后商定:孙百万部收编为胶东游击队,以孙为司令;1200余众编作四个营,负责保护胶州湾和胶济铁路的安全。其后,王正廷得以接收该地区,挫败了日本的阴谋。
33昌邑县长得了精神病
但是,孙百万所控制的大股匪徒虽然收编,其余非嫡系的小股却依然活动,并分散到鲁东各县,逐渐形成五大股势力。其匪首分别为岳邦顺、李连子、王拱爽、王贯卿和曹二虎。各股占据一县或二县地盘,纵横驰骋,抢劫架票,无所不为。其中王拱爽股素来占据胶县的大珠山为巢穴。大珠山三面濒临胶州湾,山崖笔立,东北面为陆地,仅有一羊肠小道可行,军警望而生畏,何敢进剿?匪徒在山中种植罂粟,窝藏肉票,俨然一独立王国。伺山外军警防御松懈,匪徒即出山劫掠一番。1923年7月,该股土匪曾攻破诸城县郭家埠,杀死居民40余人,掳走100多人。岳邦顺股控制着高密、昌邑二县,李连子股则以安邱县为势力范围。这两股均各有三四百人,每人有盒子枪、小手枪各一支,虽无攻城能力,但在四乡劫掠,却是来去迅速。在三县境内流过的潍河,两岸绵延百余里尽是树木,成为土匪的天然隐蔽所。军警追至此处,便不敢深入其中,因此肉票都藏匿在这里。军警不仅无能,而且通匪,更加重了匪祸的危害性。许多富户或躲避到县城居住,或与匪勾结,成为窝赃藏票的窝主。1923年11月13日,胶东地区的土匪竟然买通一批天主教徒,将昌邑县教堂的法国神父架掳而去。1924年初,一批在济南念书的安邱籍学生,放寒假乘胶济路火车在黄旗堡站下车,被股匪悉数架去。消息传到济南,许多学生都不敢返乡过年。青岛地处黄海之滨,附近的崂山是道教全真教派的第二丛林太清宫所在,山海相傍,景色壮美,加之气候宜人,每年夏季游人如织。1923年五六月间,临城劫车案发生之际,这里匪势也猛然大炽。青岛附近英商、日商开办的烟厂,都收到过匪徒勒索的帖子。警方只得派人前往保护,并且告诫洋人,目下切勿到崂山游览,免遭不测。他们还出动大批军警在崂山一带巡缉,抓到零星散匪后,不问是非一律就地枪决,几乎每天都要杀一二十人,其中自然兔不了有屈死鬼。
30年代,鲁东匪患依旧。在安丘县,有原张宗昌旧部王子明,聚众千余人,曾于1931年9月中攻陷安丘景芝镇,烧死民团百余人,奸淫妇女30多人。在临朐有积年老匪衣来好,以聚粮崮为巢穴,蹂躏邻近各县。在大珠山,有徐荣章;高密县有王二麻子;广饶县有刘永荃;临胞县有王四大个子;坊子县有郝明珠、杜宗良等。至于小股土匪更是多如牛毛,濒临莱州湾的各县三里一杆,五里一股,几成土匪之世界。许多县的行政权由土匪遥控,不少县长被迫离任。1931年昌邑县的一个姓靳的县长被匪情闹得得了精神病。
34“贩骚的”和“请财神”
再看鲁西南地区。这里在山东省内又是匪患的重灾区。它包括清代所设置的兖、沂、曹三州,均与江苏接壤曹州地区还与河南毗连。这里自古以来即为绿林辈出的地区。
兖州地区西边是大运河、微山湖,东边是蒙山、抱犊崮,中有津浦铁路纵贯而过,沿线县镇相对繁荣,其地理环境又极利于土匪活动。这一带的土匪可分作两大类。第一类,俗称“贩骚的”,即专门绑架拐骗年轻妇女,贩卖到异乡去的。这类匪徒事先打听好谁家妇姑勃蹊、夫妻不睦、童养媳挨打受气,随后即绑架暗藏,一面奸宿,使之绝望,无颜回家;一面给以好吃好喝,美言诱骗,待女方不得不顺从时,即以夫妻名义出走他乡,当女方混然不知其然时,已按质论价将其出卖。这种勾当一般从初夏青纱帐起时开始,匪徒人数不多,夜间外出抢架,白天则分散隐蔽,所携武器也不常用,至秋收之后,即告一段落。
第二类即为通常的抢掠架票。民国初期,这类土匪主要是绑架富绅地主家的当家人或独子,分别称作“请财神”、“抱凤凰雏”。但10多年下来,富户人家毕竟有限,土匪一股股地却不断增加,因此匪徒的绑架范围也就日益扩大,家境小康的以及妇女均在绑架之列。此外,土匪还利用中国人崇祀祖先的习俗,以威胁刨挖祖坟进行勒索,遭受一般百姓的忌恨。
与中国其他省份的情况相似,这里匪徒使用的江湖黑话很多,不是同道中人几乎难以弄清。例如,上匪自称“咱光棍”
或“咱闯码子的”,姓孙的称兔辈子,姓刘的叫顺水子,姓黄的叫槐花子,姓杨的叫爬山子,姓郭的叫盖口子,姓吴的为口天子,姓于的为顶浪子,姓陈的为千金子,姓马的称高腿子,姓王的称虎头子。匪徒们平时说话时还有许多语言上的忌讳,如“饭”、“犯”同音,故吃饭叫“上传子”;“茶”、“查”同音,故吃茶叫“上清传子”;“伞”、“散”同音,故雨伞称“雨淋子”。谈话间,若犯了忌讳,不论是谁,马上翻脸。他们尤其忌讳的是网,非但不能提这个字,就是有人张网捕鸟,匪徒一旦撞见,非立即将捕鸟人打死不可。匪徒还相信忌日,碰上了,三五天都不敢出门。
20年代前期,兖州北部地区的着名匪首是孙继远(绰号孙短子、孙矮子)。他以泰安、肥城之间的大山为根据地,控制附近的太平庄、营子村等村庄,四出活动。宁阳、汶上、东平、平阴、肥城等县的小康以上人家均为其绑架勒赎的对象。该股约三五百人,虽不很多,却凶悍异常,县警备队和民团都不是其对手;大队官兵来剿时,即逃窜远去,俟官兵回防,又重返旧地;有时竟敢乘虚攻打县城。后充州镇守使张培荣和陆军第五师合力围剿,匪众方才溃散。
山东督军悬赏5000元缉拿孙继远,其他大小匪首也定了不同的赏格。其中有张镜轩及张步云夫妻共三人逃往外地,被东平县警备队便衣发现,一直跟踪到徐州旅馆。匪徒当即取出面额为1万大洋的银票,企图收买前来捉拿的军警,遭到拒绝后,只得束手就擒。
何锋钰剿匪
兖州南部地区主要是滕、峄、费、蒙(阴)等县的山区。这一带民初虽已有土匪,但日益增多还是1920年直皖战争之后。当时皖系军队的残兵败卒加入士匪队伍,不仅使土匪人数剧增,而且作恶的手段、应付官兵的办法,都更加狡猾。20年代初,这一带活动着数十股土匪,每股人数从三四十人到二三百人不等,平素都分股活动。夜间,他们一般宿于大山之下,有时也宿在村中,但都没有搬顶子的,遇有军队,如是路过,即不予理睬;如发现是来进剿的,即打叫枪,匪徒便集合逃窜。如果要采取较大行动时,像挟带大批肉票转移,或像临城劫车,各股土匪才合大杆。此外,就是被迫剿逃入山中巢穴,土匪为解决就食问题,一般也都不合杆。这一带土匪的老巢多在抱犊崮一带。附近的深山中,有许多地方是终年不见人迹的。有的地方,只有两三户人家耕种祖先开垦出来的一点山地,或看守山林果园,与山外的联系仅在于用鸡蛋去换取一点盐、布、针线,甚至不知道有“民国”二字。其地名则稀奇古怪,诸如蛤蟆洞、老猫洞、母猪窝等,反映出这些地方的蛮荒、深邃。当地土匪将肉票及匪徒伤病号都藏在这里,如被官兵追急了,匪徒也避到此处,官兵几乎无法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