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玉接到报告喜出望外,请示北京后,便将军装和5万大洋运往山中,由陈调元和二十旅旅长吴长植入山点名、发饷。陈调元本是帮会中人,又在徐州地区长期剿匪,对下层社会的规矩、手段十分清楚;又善于打哈哈、笼络人。进山后,他与孙美瑶谈得十分投机。当时上流社会以戴眼镜为时髦,许多人都戴副平光镜以为眩耀。陈调元便问孙美瑶:“老弟何下弄副眼镜戴戴?”孙美瑶说:“还未找到合适的。”陈调元当即取出自己的金丝眼镜,赠与孙美瑶。孙连连谦让,陈调元哈哈一笑道:“老弟,咱们谁跟谁?何必客气!”因此,山中土匪自孙美瑶以下,个个认为陈镇守使够朋友、讲义气。
但另一方面,陈调元又善于软硬兼施来控制土匪。一直未露面的抱犊崮寨主孙桂枝和另一匪首周天松,曾通过孙美瑶,向陈调元表示,由于山中徒手匪徒很多,不加收编日后无以为生,希望能扩编至3000人。陈调元当即翻脸,指责匪首们不讲信义。他一面要派人下山阻止官方代表进山签字,一面表示自己也要告辞,中止谈判。这一招使得众匪首连说好话,请他息怒。陈则转怒为喜,表示可以再收编500名徒手匪徒。匪首们始终担心洋票放出后,官军会来进剿,提出在全部改编成军队之前,请美国人安特生留住山中。陈调元一口回绝,但转过脸来,他又表示:“我和吴(长植)旅长留在山里,等你们改编完毕一道下山。”至此,匪首们不再顾虑、犹疑,6月12日正午,官方代表陈调元、温世珍和匪方代表孙美瑶、郭其才、周天松,在士绅、商会和外国代表的见证下,签订协议。美国人安特生和土匪大管家孙佳枝各出具一文,担保双方不悔约,并由在场士绅、商会代表签字。当晚,洋票全部获释下山。除陈调元、吴长植外,在枣庄的各方人士也开始打道回府。孙美瑶、郭其才等股改编的第二团,很快编制完毕,穿上了军装。陈调元帮那些军官们拉拉衣襟、扣好风纪扣,端详一番,突然问:“为什么不配武装带?”
回答说:“没发武装带。”“这不成,不像军官的样子!”陈调元连连摇头,说,“我去给你们办。”
他随即下山,通知派人送武装带,自己则以母病为由返回徐州,不再重蹈险地,只将吴长植一人留在匪巢中。
这时,山中还有临城劫车案的中国肉票问题没有解决。陈调元和全国商会代表当初曾许诺,给土匪们一些赎金。现在洋票放出后,陈调元一走了之,无人再问此事,匪徒们很不满意。吴长植只得反复周旋,总算6月24日郭其才团开出山区时,将吴长植和华票全部带出。该团驻扎枣庄以东的郭里集。
周天松为团长的第一团,因内部诸匪首争当营、连长,迟至27日才编制妥当出山,驻枣庄以西的齐村。
但抱犊崮上还有一批以往被绑来的肉票40余名,滞留山中已有1—3年。
其中有20多名5—12岁的儿童,被关在山上绝顶之处,骨瘦如柴,满身疮癣,污垢不可言,目光痴呆,畏葱瑟缩,惨状不可睹。临案发生不久,在山东的德国天主教士波特曾设法上山,与洋票鲍惠尔一道摸清这些情况,向社会报告,引起舆论大哗,要求当局一并解决。待洋票释出,官方竟不再过问;馍馍刘一股又拒绝收编,故这批旧票迟迟不得解放。后经红十字会等社会团体一再呼吁、催促,7月8日,孙美瑶通电就任山东新编旅旅长之职时,同时声明山中新旧肉票已悉数放出。至此,临案的解决告一段落。
孙美瑶鹌鹑未斗成
新编旅属郑士琦的第五师编制,旅部驻枣庄,负责附近地面剿匪。从此,枣庄地区、临(城)枣(庄)铁路上,士兵牵牛架人的事件不断发生,弄得老百姓连告状的地方都没有了。地方士绅多次向山东当局请求把该旅调往别处,然而,不是外地拒绝,就是该旅反对,新编旅始终也未开拔。
中兴煤矿公司内,常有该旅士兵持枪闯入,小则随意取食洋人的冷饮,大至搬走矿山机械配件。公司及警卫人员不敢出面干涉。
一天,正在公司安装新式机器的两名德国工程师,找到公司董事长朱启铃(曾任北京政府交通总长、内务总长),愤怒地表示:“我们的工作和生活总是受到这些人的干扰,如果公司再不采取措施,我们将无法继续安装机器,只好回国了。”
朱启铃连连致歉,表示安慰,并说:“我们马上采取措施。”
送走两位工程师后,朱启铃便动起脑筋来,随后,他命人发了一封请柬和一封信。
请柬是邀孙美瑶来公司赴宴的。席上,朱启铃陪着笑脸,请孙旅长适当地约束一下部下,以使公司能正常工作。孙美瑶见当年政府总长如此尊重自己,自然满口允诺,并同意与二十旅每天各派3名士兵守卫公司大门。后来,有几个新编旅士兵依然骚扰公司,被孙美瑶查获,下令枪毙示众,匪兵才有所收敛。
朱启铃的信是发往北京的,邀请前任京师警察总监吴炳湘来枣庄屈就中兴公司总经理。吴炳湘对下层社会极为了解,与江湖中人又常打交道,来枣庄后自然与孙美瑶也过从甚密。孙美瑶见吴来头大、朋友多,深感日后不论在朝在野,都有用得着吴经理的地方。因年龄悬殊,孙美瑶便主动提出拜吴炳湘为干爹。从此以后,新编旅士兵就再也不敢去骚扰“旅长干爹的公司”了。
然而,这批土匪出身的士兵既未经过正式军事训练,更不理会什么军容军纪,因此,在其他地方肇事惹祸仍是层出不穷。1923年底,该旅士兵在枣庄街上游荡,与驻枣庄的第五师第十八团吴可璋的部下发生冲突。孙部因人少被殴,逃回旅部报告,孙美瑶闻讯大怒,亲自率领手枪队六七十人,一路破口大骂,直冲吴可漳团部。吴可漳也早闻冲突一事,知道对方决不肯善罢甘休,严令士兵不得出门。孙美瑶一伙站在大街上,磨拳擦掌,骂声不绝,犹如流氓无赖。沿街商店、住户吓得关门闭户,不敢出头。最后,由当地士绅出面劝解,孙美瑶才恨恨地返回住处。
临城劫车案发生后,原兖州镇守使何锋钰成为替罪羊,被免除职务,由张培荣继任。此时,张培荣匆匆赶来枣庄,召见孙美瑶。因孙已向张递过门生帖子,张便以尊长的身份批评说:“美瑶,你是个旅长、将官,与小小团长闹成这种样子,不是笑话吗?”他连连摇头,“胡闹胡闹,太年轻,太年轻!”
他见孙美瑶仍有不平之色,又说:“最近苏鲁边界不靖,我正忙于派兵剿匪。等这阵忙过,我备桌酒席为你们和解,请各位绅商到场作陪。”说罢,他拉着孙美瑶上了烟榻,边吸鸦片边闲扯。孙美瑶说自己最近得了一只鹌鹑,能斗能咬。张培荣笑道:“我也爱斗鹌鹑,现在没功夫自己饲养,叫下人们养了几只,有空拿到一块来咬咬。”当下两人谈得融洽了,张培荣便返回兖州。
不久,张培荣将枣庄附近正规军都派往苏鲁边界,只身又来到枣庄。他广发请柬,借中兴公司俱乐部摆宴,为孙美瑶、吴可璋和解。第二天上午9时,客人们陆续到厅。孙旅的校级军官均由吴可璋在另一院内置酒欢叙。张培荣还特地打电话提醒孙美瑶,把那只鹌鹑带来。不一会儿,孙美瑶兴冲冲地赶来,到二门处,便由张的副官将他的随从邀入小客厅就座。孙美瑶大大咧咧地跨入正厅,刚进门,就有一个便衣上前摸他的腰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