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茅朝栋一家见儿子不归,便向附近同学家中打听,听说未去上学,不由得焦急起来,向亲友家中询问,均回答未见。一夜不安,第二天一早,茅朝栋赶往嘉兴路巡捕房报案,恰巧遇上钱三弟的父亲也来报案。巡捕房马上立案,随后委派中国探长邵景范负责侦查。
又过了一天,有人在茅家塞了一封信。信上说,茅志康现在很安全,要茅朝栋赶快备好1万块钱赎人,并登报表示同意,然后等候回音。茅朝栋将信交给捕房,邵景范吩咐不必理睬来信。但此后,又连续有几封信丢在茅家,内容一样。第8封信则恐吓说,如果再不理睬,将把茅志康的手足砍下送到贵府上。茅朝栋只得向捕房表示,准备登报同意绑匪要求。巡捕房在这10来天时间中,丝毫未侦出任何眉目,如今人命攸关,只得答应茅家的请求。登报之后,16日下午2时,茅朝栋收到第9封信,指示他晚间到夏记成衣铺交款。
夏记成衣铺店面很小,就在茅家不远的地方。成衣铺夏老板是个精明但却胆小的宁波人,按理是不会与绑匪有什么勾结的。茅朝栋与他虽是街坊邻居,但也只是点头之交。当晚六七点钟,成衣铺已经打烊,夏老板照例在店里开着灯,裁剪衣料,这时,茅朝栋提着装钱的皮包,敲开了成衣铺的门。当他说明要在这里与绑匪接头时,夏老板着实吃了一惊。但他知道,志康被绑架了12天,现在有了解决的希望,自己当然要帮忙,于是便请茅朝栋坐下来等。
8点刚过,有人敲门,夏老板紧张慌忙地去开门,来人是与茅朝栋住同一弄堂的梅福福。梅福福是浦东南汇县人,据说在什么地方做伙计。茅朝栋素来看不上他,这不仅是因为两人身份不一样,而且觉得他给人一种油滑、难以捉摸的感觉,令人不舒服。这时,梅福福站在门口,客气地说:“夏老板,麻烦你,借你的熨斗用用,好吗?”
“好,好,进来吧。”夏老板热情地说。
“咦,茅先生怎么在这里?”梅福福进屋后,看见茅朝栋,诧异地问。
茅朝栋勉强向他点了下头,表示打招呼。梅福福看了看茅手中的皮包,又问:“你家志康有消息吗?”
茅朝栋看了他一眼,把头偏过去,不理睬他。梅福福解嘲似地笑了笑,从夏老板手中接过熨斗,道了谢便离开了成衣铺。
茅朝栋一直坐到11点钟,再没有人来过。夏老板早已放下了活计,呵欠连天地陪他坐着。他只得失望地告辞回去。
当天夜里,捕房探长邵景范带人将梅福福拘捕审问。梅福福自然是大呼冤枉。然而经过一天一夜的讯问,他终于供出了全部情况。原来梅福福平素不务正业,参加了一伙强盗集团。他见茅朝栋家境富裕,又每每鄙视自己,便起歹意,勾结平时一道作案的王金林、杨志田等人,诱骗茅志康二人到浦东。梅福福戴墨镜、假胡子,与另一名绑匪戚四达化装士兵盘查;王、杨二人为防日后被两少年告发,又故意求情。梅福福藏票地点在南汇县钱家庙104号钱永生家。钱永生是个瞎子,独自住在村边小屋里,向为梅福福等匪徒窝赃藏票的窝主,匪徒们均称他为“娘舅”,以遮人耳目。两名少年在地窖内,因耳塞目掩,故仍由王、杨二人看守,并给以食物。梅福福与戚四达则进城打探消息、投递勒赎信件。16日晚要茅朝栋到成衣铺,还只是一个试探,看看茅是否带钱,周围是否有警探守候。如果一切满意,则将写第10封信,通知他到另一地点去交款。
然而,正是这最后一招,被探长邵景范估猜到了,因此这一绑票案得以侦破。18日上午,巡捕房警探由梅福福带路,乘车到浦东,将王金林、杨志田、钱永生拿获,救出两名少年;随后又往杨树浦路129号将戚四达捕获。
63华侨富商厦门遇险
下面再看看上海之外的各大中城市,类似前述的绑架、抢劫案件也是时有所闻的。1934年3月,厦门华侨资本家曾上苑被架案就是一例。曾上苑老家在福建省同安县。他早年在南洋各地从事金融事业,曾任新加坡华侨银行总行长,后改任董事长;在缅甸也有资产和业务。1924年归国后,他卜居厦门鼓浪屿安海角38号。为发展家乡实业、改进市政建设,曾上苑壮心不已,在厦门市投资经营房地产业,在大同路一带建造了一批公寓大厦,并开办了大千旅馆和酒楼。他虽年逾花甲,仍旧每天上午自鼓浪屿乘自备汽艇,过海到厦门,亲自过问旅社和酒楼的业务情况,晚间方回,显出极强的事业心。3月17日晚间9时,曾上苑从大千旅社出来,步行到码头,他的汽艇就停泊在那里。汽艇上有两名工人,驾驶员名叫林天国,管机器的叫许汉国。曾上苑在林天国的搀扶下,上船走进舱内,看见有两名陌生人正坐在艇内,与许汉国交谈,便奇怪地问:“这两位先生是……”
林、许二人连忙陪笑回答说,这是他俩的朋友,想顺路搭曾先生的汽艇到鼓浪屿去。曾上苑听说如此,也不怀疑,便点头表示同意,随即吩咐开船。汽艇“突突”地向南面鼓浪屿方向驶去。
曾上苑忙碌一天,坐在舱内沙发上闭目养神。船驶出港湾一段后,因浪大有些颠簸,他睁开眼睛,海上一片黑暗,只有船前一段被灯光照亮;他回过头去,码头上灯火已渐渐远离。忽然,他隐约看见汽艇后面还拖着一条舢板,不禁疑惑起来,便询问司舵的林天国。林尴尬地解释说,是那两位朋友的船,想带到鼓浪屿载客。曾上苑因林、许二人事前未经请示,便擅带搭客,已不高兴,只是未流露出来;又见拖带舢板一事隐瞒到现在,更是气愤。他扭脸去看那两名搭客,那两人神情异样地低下头去。这时,他听见艇尾有动静,连忙回过头去,只见舢板上跳过来4个手持短枪的汉子——显然是藏在舢板舱板下的——惊愕之间,一人已到眼前,手持一装白灰粉的布包,猛然塞住了他的嘴巴。与此同时,先在艇上的二人已分别掏出枪来,对准林天国和许汉国,命令他们将汽艇掉头,绕过鼓浪屿,驶往嵩屿和东屿之间的大屿岛。
汽艇驶至水上公安局设在海面上的验船处时,速度照例慢了下来。一名水警用手电筒对汽艇前后照了照,大声问:“到何处去?”
“鼓浪屿!”一名匪徒大声回答:这是一个十分明显的谎言!曾上苑多么希望这名水警能察觉这点,而勒令停船检查啊!然而,那懵懵懂懂的水警甚至连想都没有想一下,到鼓浪屿应当向南行驶,而现在汽艇却是向西开。他熄了手电,懒洋洋地一挥手:“走吧!”汽艇便加速离去——就这样,曾上苑失去了一次被救的机会。
汽艇驶近大屿岸边,一名匪徒开枪击碎了驾驶室的玻璃,显然是意在发出信号。汽艇靠岸后,匪徒们将曾上苑拉下船。岸上有20余名土匪接应,前后簇拥着曾上苑,通过怪石嶙峋的海岸,来到岛上的一间草案中,随后在此连续潜伏了三天。曾上苑注意到林天国、许汉国都未下船,却不敢询问他们的去向。听看守者相互交谈,他得知,匪徒们认为这几天海上巡查一定很严,因此要躲避几天,待风头过去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