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以上几个例子来看,都要发问探讨,然后得到理解,可见「善学者必善问」这句话是对的。但是我所体会的问题,因限于水平,难免有错误之处,因为要阐明发问的过程,不得不详细叙述,以便说明。我们还应当承认,样样发问,都能自己解答,这是不可能的。个人学识,终有限度,应当虚心请教师友,以冀他山之助。如果确实遇到人体奥妙,在今天科学知识尚无法解释的问题,只可存疑,以待他日解决,尽可能做到应该懂的要真懂,不懂的也心中有数,所谓「好读书不求甚解」的作风,对学医是不利的。
此外,发问的另一作用,还能引人向钻研的道路前进。中国医药学是一个伟大的宝库,说明其中有很多的宝藏,尚待发掘,加以整理提高,因此我们学习中医,遇到关键问题,都要紧紧抓住不放,认真钻研,才能推陈出新。由此可见发问置疑的过程,是治学的一个重要方法。我对学「问」这方面是尝到一些甜头的。用敢不揣谫陋,略述梗慨,以供自学者参考。
三十九
简介
赵炳南(1899~),回族,祖籍山东德州,生于河北宛平,现年八十三岁。西家境贫寒,只念过六年私塾,十四岁学徒,行医六十五载。他的专题论文很多,医学杂志多有刊载,着《赵炳南临床经验集》一书,获全国科学大会奖。历任北京中医医院副院长、北京市中医研究所所长,北京第二医学院中医系教授等职。被选为中华全国中医学会到理事长,北京中医学会理事长,会国第四、五届人大代表,北京市第七届人大常委。
卷一
我是个普通的回族老中医,今年八十三岁,经历过清王朝、北洋军阀、国民党反动统治时期,行医生涯一甲子。可以说,人间的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备历;人生道路的酸、辣、苦、甜、咸五味俱尝。但是我新的生命却是从解放后开始的。我不能忘本,没有党、没有社会主义新中国,就没有我赵炳南的今天。
老妈妈大全我学名德明,改称炳南是以后的枣了。听老人讲,祖父是饭馆掌灶的,很早故去。父亲很小便独立谋生。我家有兄弟姐妹五人,全凭父亲给人帮工做糕点,母亲零碎做点外活勉为生计。
我自幼身体赢弱,经常生病。记得五岁那年,我出天花,高烧昏迷,好几天睁不开跟。疹予出全,可谓漫无行蚁,体无完肤。那时,家里根本无钱就医,只听别人说:「别瞧这么厉害,要是出得顺,七浆、八落,九回头。」在万般无奈之时,只好请一墙之隔的老邻居王二大妈诊视。提起王二大妈,本村无人不知,无人不硗。她老人家虽不识文墨,但粗晓医理,多知多会,大家尊称她「老妈妈大全」。我的病经王二大妈指点,慈母上街买些化毒丹之类的小药,服后很快好转,落下一身小疤,出街门,乡亲看见,都叫我「麻孩」。
六岁那年,我闹一场红自痢疾,每天拉肚子,一病就是一年。家里穷得连手纸也买不起,只好把破旧衣服撕成片当手纸,使脏了,用小灰水洗完晾干,以后再用。还是老大妈出了个偏方,用无花果加蜜蒸熟,每天服数枚,才把我的病治好。
七岁那年,我患了场疟疾,一闹也是接近一年,家乡泊岸边有块长条石,发烧时,我就躺到条石上冰身子,发冷了,就去晒太阳。不少人出偏方没治好。家母央求王二大妈说:「您别瞧着孩子受罪了,干脆死马当活马治吧。」王大妈说;「有个单方试试看,好了就好,不好就了。」她找了块绿豆太小的信石,布包砸碎,开白水送服。服药后,我觉得全身发热,如同登云驾雾,恍惚之中,彷佛有个天梯,爬呀爬呀,一不留神,撒手摔下来,吓得出身冷汗,病也就逐渐好了。
三年的大病,使我失去了启蒙就读的大好时光,但也培养了我对中医中药的浓厚兴趣。记得以后念私塾,老师常讲;「人生一世,不为良相,即为良医。」我想:凭我家的条件,哪还希望当什么良相、良医呢?要是能像王二大妈那样,骑个毛驴,拎个包袱,能给人瞧病,也就知足了。放了学,别的孩子走东串西,我就喜欢到王二大妈那儿去玩。看她熬膏药、配方子,给她打下手,听她谈天说地讲故事。有时,老人家外出采药,遇到爬坡上坎的地方,我就爬上去帮助采集。
在和王大妈接触中,耳濡目染,我也学到了一点极为简单的验方小药,如马舌子焙干压面能治「羊角风」,鱼骨盆外敷能止血等。记得八、九岁时,正遇少数民族办红白事,杀鸡宰鸭,热闹非凡。本家外甥金荣奔走相告,不留神,摔倒在石头角上,头上撞个大口子,流血不止。旁人用点细灰尘土用手堵住,我听王二大妈讲,鱼骨盆止血好,我找点药给他敷上,很快好了。
回想起我多病的童年生活,毋庸置疑,王二大妈以她高尚的医德,精湛的医术,潜移默化的言传身教,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埋下了渴望学医的强烈愿望。后来,我学徒期满,业已行医,治好了一位盲人患者,他出于感激,问了我的生辰八字。只见他掐了掐手指头,叹息地说:「好刚强的八字啊,就是五行缺火,改个名子还可以补救。」常言道:「南方丙丁火」。赵炳南的名子就这样叫开了。其实,我幼年多病,哪里是什么五行缺火,是旧中国给我们穷苦人带来的贫困和饥饿啊。
皮球的风波要是讲学历,不怕您见笑,我既非书香门弟,也无家学真传,只间断地念过六年私塾。八岁那年,我才开始上学,因为不是官办的学堂,经费、校址和师资都没有保障,就读之处不是庙宇,就是清真寺,老师常因经费不足辞去不干,或另被富豪家聘教专馆。六年之中,我就辗转投师六处,饱尝了辍学之苦。
我懂得单凭家庭接济,根本无力供我完学。所以每在放学之余,常帮人捎带买东西,挣上一、二个铜板,零星添置点笔墨纸砚。有一次,好容易攒足了十三个铜板,看见别人家的孩子有皮球,心里很羡慕,就一个人到城里洋货店买个小皮球拍着玩。第二天,家母看见皮球,问我是哪来的,没等我说清了原委,。家母急切地说:「咱们家哪能玩这个,你也不瞧瞧,鞋袜还都破着呢l」回到家,母亲把皮球刷洗干净,用净纸包好,带我进城。到了洋货店,家母向掌柜先生连连道歉,说我不懂事,错买了皮球,恳请退换。掌柜先生拿起皮球,看看完整无损,勉强同意换了双鞋面,由母亲给我做双新鞋。这段往事常常勾起我童年生活的辛酸回忆,每念及此,不禁潸然泪下。看看现在的学生,一个个生龙活虎,无忧无虑,他们生活上甜如蜜,学习上有人教,课外活动丰富多彩,简直是手捧金饭碗,生活在天堂l而我那时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小沙弥子十四岁那年,我经人介绍到伯贤氏药房学徒。一次偶然机会,德善医室的老师丁庆三出诊到药房歇脚,顺便谈起正在他那儿学徒的陈某,想到其舅父伯贤氏开办的药房学徒。于是二人商议互换徒弟,我就换到德善医室,投师丁庆三,开始了新的学徒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