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李虚无已回洛阳,备诉骗取衣服之事。斛斯椿及有璋、平信皆大喜,共入密室,推算年命,其年高王正三十八岁。平信曰:“欢今年别无大悔,三月春残,主有小悔,可以助成吾术。过此则皆吉星临命,不可复制矣。”
遂缚一草人,穿其衣服,又画一人形,压在草人身上,共埋地下。日夕书符作法,招其魂魄,相戒:“不可乱动,到三月十五子时三刻其命自绝。此伏尸之术,未有能免者。”正是:擎天手段难逃死,盖世英雄即日休。
未识高王性命若何,且听下回细述。
第二十九妖术暗侵凶少吉神灵阿护死还生
话说高王因触黑气致疾,疑系尔朱旧第万仁在内为祟,择地东城另建新府。日夜督造,限在速成。然精神日减,寒热时作。隔三四日出理军情一次,不胜劳倦。医官时时进药,百无一效。一日,新府成,王自临视,庭院深沉,楼台重叠,金碧辉煌,各极土木之巧。择于三月初三,同尔朱后迁进。题其寝宫曰:“广寒仙府”,珠帘绣户,仿佛瑶台曲室兰房,迥非人境。百官入贺,皆令免见。至晚,与后并坐对饮,笑谓后曰:“卿是阿娇,此处可当金屋否?”后微笑。又曰:“前日得病,以府第不安,因急过此,想得安静矣。”
言未绝,王忽目闭口噤,鼻血如注,身坐不稳,渐下座来。后及左右皆大惊,急起扶之,已昏迷不省人事。后正无计,见神气将绝,且泣且呼。乃依时俗解救暴死之法,命宫女取外祠纸钱焚于庭下,取酒酬地,须臾鼻血少止。俄而口开,后遂取姜汤灌之。良久乃苏,瞪目视后,但不能出声。后即扶之入寝。约有两个时辰,王忽长吁,泣谓后曰:“我几不复见卿。”后问:“王何若此?令人惊绝。”王曰:“我正与卿讲话,眼前只见一人,身长丈余,头裹黄巾,手执文书一纸,告我曰:“主司有请。’我问:“主司何人?你敢擅入。’方欲叱之,此人进步将我咽喉捻住,两目黑暗,不知南北。耳中闻卿唤我之声,开口不得。魂摇摇渐觉离身,忽有火光从顶门出,喉间才得气转,开目见卿。至今喉痛、眼疼,遍体无力,看来吾命不久矣。”后闻言泪下,勉强安慰曰:“大王神气虚弱,故见神见鬼。宜报知世子,召医下药,调理元气,自然平复。”王点头。
天明,即召世子。世子闻召,即到新府拜见,又拜见庄后。王谓世子曰:“我二月中得病,淹留至今,昨夜更加沉重。你母在北府尚未知道,你归言之。”说罢,便令出宫。世子退立中堂,请见尔朱娘娘。娘娘移步出来,世子曰:“父王所犯何病?儿实不知,求娘娘细言其故。”后乃以前日若何发痛,若何得安,昨夜若何昏迷,一一告之。世子听罢,大惊失色曰:“父病深矣,当急医治。诸事全赖娘娘调护。儿且归报吾母,再来问候。”道罢告退。世子归见娄妃曰:“今日去见父王,卧病在牀,十分沉重。”娄妃惊问:“何病?”世子备述后园饮酒,黑气相触,顿发奇痛。因疑尔朱兆作祟,迁居新府,不意昨夜鼻血如注,昏迷过去,半夜方醒,病势较前加重。娄妃闻知大惊,因问曰:“新府陪侍何人,乃尔留连忘返?”世子曰:“此事父王不许泄漏,故不敢告知。今日为母言之,新府美人乃是尔朱皇后。”娄妃曰:“后何以在此?”世子曰:“后被恒山夫人擒归,父王悦其色美,遂尔收纳,朝夕不离。”娄妃曰:“臣纳君妻,事干名义,汝父奈何为此?汝今夜当在阁门外寝宿,病势轻重当告我知。”世子再拜而退。娄妃嗟叹不已。少顷,诸夫人闻王疾,皆来问信。娄妃以实告之,无不惊忧。妃乃谓桐花曰:“大王纳尔朱后,汝何以瞒我?”桐花曰:“大王有命,不许告知。但罪实在妾,若不擒之以归,何至为王所纳。”众夫人曰:“此女容貌若何?”桐花曰:“若说容貌,果然天姿国色。我见犹怜,大王焉得不爱?”忽有使至曰:“大王疾病少可,已进汤药。”众心稍安。妃欲自往问病,先遣宫使启请。王命匆往,妃不悦。
要知高王并非疾病,特为妖术所制。一到黄昏,遂发昏迷,口鼻流血,遥见羽仪队仗停在翠屏轩侧,黄巾人等拥满牀前,邀请同往,魂飘飘欲去。
亏有两个力士似天丁模样,一个手持宝剑,一个手擎金瓜,侍立牀前卫护,黄巾不敢近身。至四鼓方醒,夜夜如此,故肌肉消瘦,自惧不保。一日,召世子吩咐曰:“吾吉凶难料,但军务不可废弛。你传我命,叫窦泰引兵三千,去巡恒、肆二州,即慑伏至罗;彭乐引兵五千,移屯平阳;段韶权领镇城都督,领骁步五千,守御并州;韩轨镇守秀容,就令兼督东京关外诸军事;子如可参府事;张亮可令入直。其余头目诸将,各依旧日施行。明日,替我各庙行香,祭告家庙。”世子一一领命,才出阁门,忽报大王仍复昏迷,口鼻流血。世子大惊,忙问医官:“父王究何病症?”对曰:“臣等昨日诊王之脉,外冷内热。今日诊之,又外热内寒,此系祟脉,必有妖魅作祟,所以日轻夜重。”世子闻之,甚加忧虑。明日,王病小可,恐众心不安,强乘步舆,出坐听政。堂上设金牀绣帐,旁列执事宫女十二人,皆典外内文书笺表之类。
王既升堂,乃召合府大小文武官员参谒。谒罢,略谕数语,尽皆命退,独召天文官,问之曰:“卿观天象有何变异?”天文官对曰:“天象亦无大异,但台辅星不明,邪气蒙蔽,主上有不测之灾。”王曰:“此气起于何时?”
对曰:“三月初三夜间已犯此气,近日或明或暗,未尝有定。疑下有伏尸鬼为祸,故大王不得安也。”王曰:“何为伏尸鬼?”对曰:“天上月孛、计都两星为灾,此所谓伏尸也。今大王所犯,必有怨王者在暗中作魇魅之术,以乱气相迷,使王精神日损。幸命中尚有吉耀相临,可无妨也。”
至酉时,王复升舆入内,因想:“内外左右莫敢作怨,止有恒山夫人素通妖术,未纳庄后时恩爱无间,今把他冷落,或生怨望,暗中害我,亦未可知。须召他到来,以夫妇之情动之,自然改心救我。”踌躇已定。其夜病发如故,明日往召桐花。桐花谓娄妃曰:“大王召妾,未识何意?”妃曰:“妹多才智,妹去我亦放心,宜即速往。”桐花至新府,王正高卧,庄后侍坐牀前。桐花入,与后见过,便揭帐一看,见王形容憔悴,不觉泪下。王携其手,谓之曰:“卿来,娄妃知否?”桐花曰:“是妃命我来,未识大王何以消瘦至此?”王曰:“我病无他,据觇象者言,有人怨我,暗里行魇魅之术,使病日增。至昏迷时,有黄巾人等前来相逼。卿素有灵术,欲卿作法驱之,以解吾厄。不然,恐成长别也。”桐花曰:“妾等全靠大王一人,苟急难有救,虽粉骨碎身,亦所不辞,妾何敢违命?但恐非妾之术所能制耳。”说罢,泪如雨下。高王见其意诚,亦泣,因言:“前日道人救解,要我贴肉衣服三件,用为法物,方得痛止。”桐花问:“道人何在?”王曰:“已去。”桐花道:“大王莫非被他误了?既已解救,何又病根缠绵?且要王衣服,大有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