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帝受禅,每叹忆之,曰:“穆之不死,当助我理天下。可谓‘人之云亡,邦国殄瘁。’”光禄大夫范泰对曰:“圣主在上,英彦满朝,穆之虽功着艰难,未容便关兴毁。”帝笑曰:“卿不闻骥騄乎,贵日致千里耳。”帝后复曰:“穆之死,人轻易我。”其见思如此。以佐命元勋,追封南康郡公,諡曰文宣。
穆之少时,家贫诞节,嗜酒食,不修拘检。好往妻兄家乞食,多见辱,不以为耻。其妻江嗣女,甚明识,每禁不令往江氏。后有庆会,属令勿来。穆之犹往,食毕求槟榔。江氏兄弟戏之曰:“槟榔消食,君乃常饥,何忽须此?”妻复截发市肴馔,为其兄弟以饷穆之,自此不对穆之梳沐。及穆之为丹阳尹,将召妻兄弟,妻泣而稽颡以致谢。穆之曰:“本不匿怨,无所致忧。”及至醉饱,穆之乃令厨人以金柈贮槟榔一斛以进之。元嘉二十五年,车驾幸江甯,经穆之墓,诏致祭墓所。
长子虑之嗣,卒。子邕嗣。先是郡县为封国者,内史、相并于国主称臣,去任便止。孝建中始革此制为下官致敬。河东王歆之尝为南康相,素轻邕。后歆之与邕俱豫元会并坐,邕嗜酒,谓歆之曰:“卿昔见臣,今能见劝一杯酒不?”歆之因?孙皓歌答曰:“昔为汝作臣,今与汝比肩,既不劝汝酒,亦不愿汝年。”邕性嗜食疮痂,以为味似鳆鱼。尝诣孟灵休,灵休先患灸疮,痂落在床,邕取食之。灵休大惊,痂未落者,悉褫取饴邕。邕去,灵休与何勖书曰:“刘邕向顾见噉,遂举体流血。”南康国吏二百许人,不问有罪无罪,递与鞭,疮痂常以给膳。
邕卒,子肜嗣,坐刀斫妻夺爵,以弟彪绍。齐建元初,降封南康县侯、虎贲中郎将。坐庙墓不修,削爵为羽林监。又坐与亡弟母杨别居,杨死不殡葬,崇圣寺尼慧首剃头为尼,以五百钱为买棺,以泥洹舆送葬,为有司奏,事寝不出。
穆之中子式之字延叔,为宣城、淮南二郡太守,犯赃货,扬州刺史王弘遣从事检校之。式之召从事谓曰:“还白使君,刘式之于国粗有微分,偷数百万钱何有,况不偷邪。”从事还白弘,由此得停。从征关洛有功,封德阳县五等侯。卒,諡曰恭。
子瑀字茂琳,始兴王浚为南徐州,以瑀为别驾。瑀性陵物护前,时浚征北府行参军吴郡顾迈轻薄有才能,浚待之厚。瑀乃折节事迈,迈以瑀与之款尽,浚所言密事,悉以语瑀。瑀与迈共进射堂下,忽顾左右索单衣帻,迈问其故,瑀曰:“公以家人待卿,言无不尽,卿外宣泄。我是公吏,何得不S白之。”浚大怒,S文帝徙迈广州。
瑀性使气尚人,后为御史中丞,甚得志。弹萧惠开云:“非才非望,非勋非德。”弹王僧达云:“荫藉高华,人品冗末。”朝士莫不畏其笔端。
转右卫将军。年位本在何偃前,孝武初,偃为吏部尚书,瑀图侍中不得。与偃同从郊祀,时偃乘车在前,瑀策驷居后,相去数十步,瑀蹋马及之,谓偃曰:“君辔何疾?”偃曰
:“牛骏驭精,所以疾耳。”偃曰:“君马何迟?”曰“骐骥罗于羁绊,所以居后”。偃曰:“何不着鞭使致千里?”答曰:“一蹙自造青云,何至与驽马争路。”然甚不得意,谓所亲曰
:“人仕宦,不出当入,不入当出,安能长居户限上?”因求益州。及行,甚不得意,至江陵,与T竣书曰:“朱修之三世叛兵,一日居荆州,青油幕下,作谢宣明面目见向,使斋帅以长刀引吾下席,于吾何有,政恐匈奴轻汉耳。”坐夺人妻为妾免官。
后为吴兴太守,侍中何偃尝案之云:“参伍时望。”瑀大怒曰:“我于时望何参伍之有。”遂与偃绝。族叔秀之为丹阳,瑀又与亲故书曰:“吾家黑面阿秀遂居刘安F处,朝廷不为多士。”
其年疽发背,何偃亦发背U。瑀疾已笃,闻偃亡,欢跃叫呼,于是亦卒。諡曰刚。
祥字显征,式之孙也。父敳,太宰从事中郎。祥少好文学,性韵刚疏,轻言肆行,不避高下。齐建元中,为正员郎。司徒褚彦回入朝,以腰扇鄣日,祥从侧过,曰:“作如此举止,羞面见人,扇障何益。”彦回曰:“寒士不逊。”祥曰:“不能杀袁、刘,安得免寒士。”
永明初,撰宋书,讥斥禅代,尚书令王俭密以S闻,上衔而不问。为临川王骠骑从事中郎。祥兄整为广州,卒官,祥就整妻求还资,事闻朝廷。又于朝士多所贬忽。王奂为尚书仆射,祥与奂子融同载,行至中堂,见路人驱驴,祥曰:“驴,汝好为之,如汝人才,皆已令仆。”着连珠十五首,以寄其怀。其讥议者云:“希世之宝,违时必贱,伟俗之器,无圣则沦。是以明玉黜于楚岫,章甫穷于越人。”有以祥连珠S上,上令御史中丞任遐奏其过恶,付廷尉。上别遣敕祥曰:“我当原卿性命,令卿万里思愆。卿若能改革,当令卿得还。”乃徙广州。不得意,终日纵酒,少时卒。
秀之字道宝,穆之从父兄子也。祖爽,山阴令。父仲道,余姚令。秀之少孤贫,十岁时与诸儿戏前渚,忽有大蛇来,势甚猛,莫不颠沛惊呼,秀之独不动,F并异之。东海何承天雅相知器,以女妻之。兄钦之为朱龄石右军参军,随龄石败没,秀之哀戚不欢宴者十年。
宋景平二年,除驸马都尉。元嘉中,再为建康令,政绩有声。孝武镇襄阳,以为抚军录事参军、襄阳令。襄阳有六门堰,良田数千顷,堰久决坏,公私废业。孝武遣秀之修复,雍部由是大丰。
后除西戎校尉、梁南秦二州刺史,加都督。汉川饥馑,秀之躬自俭约。先是汉川悉以绢为货,秀之限令用钱,百姓利之。二十七年,大举北侵,遣辅国将军杨文德、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刘弘宗受秀之节度,震荡汧陇。
元凶弑逆,秀之即日起兵,求赴襄阳,司空南谯王义宣不许。事甯,迁益州刺史,折留奉禄二百八十万付梁州镇库,此外萧然。梁、益丰富,前后刺史莫不大营聚畜,多者致万金。所携宾僚并都下贫子,出为郡县,皆以苟得自资。秀之为政整肃,远近悦焉。
南谯王义宣据荆州为逆,遣徵兵于秀之,秀之斩其使。以起义功,封康乐县侯,徙丹阳尹。先是秀之从叔穆之为丹阳,与子弟听事上宴,听事柱有一穿,穆之谓子弟及秀之,汝等试以栗遥掷柱,入穿者后必得此郡。唯秀之独入焉,其言遂验。时赊买百姓物不还钱,秀之以为非宜,陈之甚切。虽纳其言,竟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