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且按下。
①炎眚(shěng,音省)——灾祸。
①阳——同“佯”。假装,假意。
却说苍梧王之为太子也,年六岁,始就学,而惰业嬉戏,师不能禁。好缘漆帐竿,去地丈余,久之乃下。年渐长,喜怒益乖。左右有失旨者,辄手加扑打,蓬首跣足,蹲踞于地,以此为常。明帝屡敕陈太妃痛捶之。及即位,内畏太后,外惮诸大臣,犹未敢纵逸。自加元服,变态百出,好出外游行,太妃每乘青犊车,随路检摄,其后渐自放恣,太妃亦不能禁。始出宫,犹整仪卫,俄而弃车骑,帅左右数人,或出郊野,或入市廛②,或往营署,与嬖人解僧智、张五儿等恒相驰逐。夜开承明门以出,夕去晨返,晨出暮归。从者并执戈矛,路逢行人男女及犬马牛驴,随手刺死,无一免者。民间扰惧,商贩皆息,门户昼闭,行人道绝。至针椎凿锯之徒,不离左右。尝以铁椎椎人阴囊,囊破裂,左右见之,有敛眉闭目者,苍梧大怒,令此人袒胛正立,以矛刺之,洞胛而过。大内耀灵殿,本明帝临政之所,养驴数十头于内。己所乘马,养于御床侧。又知己非帝子,为李道儿所生,每出入去来,常自号“李将军”。京营有女子,年十五六,性痴憨,驾至不避,从旁嬉笑。苍梧便入其屋,不避左右,与之苟合。女亦全不愧惧,任其所为,遂大悦。自是往来无间,人谓之“路嫔墙妃”,又性极好杀,一日不杀人,则惨惨不乐。殿省忧惶,食息不保。阮佃夫惧蹈不测,谋候其驾出游,称太后令,闭城门,执而废之,立安成王准。事觉,收佃夫诛死,寸斩其家属。或有告朝臣杜幼文、沈勃、孙超亦与佃夫同谋,遂帅卫士自掩三家,刳解脔割,婴孩不免。时沈勃居丧在庐,左右未至,帝挥刀独前,勃知不免,手搏其耳,唾骂之曰:“汝罪逾桀纣,屠戮无日,恨吾不获见之。”遂死。会端午,太后赐帝毛扇,怒其不华,令太医煮药,欲鸩太后。左右止之曰:“若行此事,陛下便应作孝子,岂复得出入狡狯?”帝曰:“汝语大有理。”乃止。凡诸鄙事,过目则能。锻炼金银,裁衣做帽,莫不精绝。未尝吹篪①,执管便韵。自造露车一乘,其上施篷,乘以出入,其捷如飞,羽仪追之不及。又各虑祸,不敢追寻,唯整部伍,别在一处瞻望。尝直入领军府,天时盛热,道成解衣袒腹,昼卧堂中。见帝至,仓皇起立。帝指曰:“好大腹。”遂命立于室内,画其腹为的,持弓引满射之。道成敛手曰:“老臣无罪。”左右王天恩曰:“领军腹大,是佳射堋②,一箭便死,后无复射,不如以骲箭③射之。”帝乃更以骲箭射,正中其脐,投弓大笑曰:“此手何如?”又尝自磨刀曰:“明日杀萧道成。”
陈太妃骂之曰:“萧道成有功于国,若害之,谁复为汝尽力?”乃止。道成忧惧,密与袁粲、褚渊谋曰:“幼主所为如此,不惟吾等不免,社稷亦不可保。不先废之,后悔奚及。”粲曰:“主上幼年,微过易改。伊、霍之事,非季世所行。纵使功成,亦终无全地。”渊默然。功曹纪僧真言于道成曰:“今朝廷猖狂,人不自保。天下之望,不在袁、褚,公岂得坐受夷灭?”道成然之,寄书萧赜,令为之备。
却说赜字宣远,道成长子也。方生之夕,母陈氏梦有龙据屋上,故又字龙儿。即齐世祖武皇帝也。初为寻阳郡赣邑令,值晋安王反,赜不从,被执下狱。众皆散。门客桓康骁勇多力,装筐篮为担,一头坐了夫人裴氏,一头坐了两位公子,挑之以逃,匿深山中,继与萧欣祖会集旧伴四十余人,袭破②
市廛(chan音缠)——集市。
①篪(chi,音持)——古代一种用竹管制成的乐器。
②堋(peng,音朋)一此处作“靶”。
③骲(bao,音报)箭——骨镞箭。
郡城,救之出狱。及郡兵来追,桓康拒后力战,手斩其将,追兵乃退。及晋安既平,朝廷征赜入京,拜为尚书库部郎,至是为晋熙王长史,行郢州事。
道成欲使以郢州兵为援,故报之。道成又欲出奔广陵起兵,使人密告冀州刺史刘善明、东海太守垣荣祖。荣祖,字华先,少好武,骑射绝伦,尤善弹。
尝登西楼,见鸿鹄翔于云中,谓左右曰:“吾当生取之。”弹其两翅,毛尽脱,鹄坠地,养其毛复长,纵之飞去,其妙如此。与刘善明皆道成腹心也。
善明报以书曰:“宋氏将亡,愚智共知。公神武高世,唯当静以待之,因机奋发,功业自定,不可远去根本,自贻后悔。”荣祖亦报曰:“领府去台百步,公走人岂不知?若单骑轻行,广陵人闭门不受,公欲何之?公今动足下床,恐即有叩台门者,大事去矣。”道成虽得二人言,尚怀犹豫。纪僧真曰:“二人之言是也。主上虽无道,国家累世之基,犹为安固。公百口北渡,必不得俱,纵得广陵城,天子居深宫,施号令,目公为逆,何以避之?此非万全之计也。况今幼主出入无常,每好单行道路,于此立计,易以成功。外州起兵,鲜有克捷。”道成乃止。
有王敬则者,临淮人,少贫贱。母为女巫,常谓人云:“敬则生时,胞衣紫色,应得鸣鼓角。”人笑之曰:“汝子得为人吹角可矣。”性倜傥不羁,好刀剑,尝与暨阳县吏斗,谓曰:“我若得为暨阳令,当鞭汝小吏背。”吏唾其面曰:“汝得暨阳县,我亦得司徒公矣。”平时善拍张①,以勇力补刀戟卫士。前废帝常使敬则跳刀,高出白虎幢五六尺,跳罢,仍抚髀拍张,儇捷②异常。后补暨阳令,昔日斗吏亡叛,勒令出见,曰:“我得暨阳令,汝何时得司徒公耶?”其人叩头谢罪。敬则曰:“尔亦壮士,吾不汝责也。”至是为越骑校尉,见帝无道,欲自结于道成。夜着青衣,扶匐路侧,听察帝之往来。复阴结内廷杨万年、陈奉伯等为内援,专伺得间,即便行事。
是时,苍梧荒淫益甚,每往来寺院中。城西有青园庵,乃女尼所居。房宇深邃,徒众数十。一日,帝突至其处,群尼仓皇跪接。帝视之曰:“是皆秃耳。”见一幼尼尚未剃发,貌颇娟好,问之曰:“尔在此何欲?”对曰:“欲修行耳。”帝笑曰:“恐所欲不在是。”便携之入室,裸而淫之。又令左右择尼中年少者,遍淫之,问曰:“此举何如?”左右曰:“此举是陛下大功德。”遂大笑而散。又有一道人,名昙度,素无赖,与之亲善。一夜,行至领军府前,左右曰:“一府皆眠,帝何不缘墙而入,杀其一家?”帝曰:“我今夕欲与一处作耍,无暇为此,宜待明夕。”遂去。明日乘露车,与左右向台冈赌跳,仍往青园尼寺,留连半日,晚至新安寺偷狗,就昙度道人煮之,坐地而饮,酣醉如泥。左右扶之还宫,寝于仁寿殿内。有杨玉夫者,常得帝意,出入必与偕。至是忽憎之,见辄切齿,骂曰:“明日当杀此子,取肝肺,和狗肉食。”是夜为七月七日,临睡,吩咐玉夫曰:“汝于庭中伺织女度河,见即报我,不见则杀汝。”玉夫大惧,乃与杨万年、陈奉伯伺帝熟寝,潜取帝防身刀刎之,时年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