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门
孔经父《杂说》记:“突厥,李靖徙牙于碛中。牙者,旗也。《东京赋?注》:‘竿上以象牙饰之,所以自表饰也。’太守出则有门旗,其遗法也。后遂以牙为衙。早晚衙,亦太守出建旗之义也。或以衙为廨舍;早晚声鼓,则又谓之衙牌;儿子谓之衙内;皆不知之耳。《唐韵?注》云:‘衙,府也’,是亦讹耳。”以上皆孔说。余按《语林》云:“近代通谓府庭为公衙,即古之公朝也。字本作牙,讹为衙。”《诗》曰:“祈父,予王之爪牙。”大司马掌武备,象猛兽,以爪牙为卫。故军前大旗为牙旗,出师则有建牙之事。军中听号令,必至牙旗之下。乃知牙者,所以为卫也,义主于此。而孔氏止谓之旗者,不得其说者也。唐《资暇集》亦云:“武职有押衙之目。衙宜作牙,非押衙府也,盖押衙旗者。按,兵书云:‘牙旗者,将军之旌。’故竖于门,史传咸作牙门。今押牙既作押衙,牙门亦谓之衙门乎?”予又按,《南史?侯景传》:“景将率谋臣朝,必集行列门外,谓之牙门,以次引进。”牙门始见于此。
倒行逆施
《史记?伍子胥传》:“子胥曰:‘日暮途远,吾故倒行而逆施之。’”西汉《主父偃传》亦曰:“吾日暮,故倒行而逆施之。”余按,《吴越春秋》乃云:“日夕途远,吾故倒行逆旅之于道也。”乃知施字即旅字。施字于道无义。《国语》曰:“晋阳处父过宁,舍于逆旅。”潘岳《上客舍议》,亦引语曰:“许由辞帝尧之命,而舍于逆旅。”魏武帝诗曰:“逆旅整设,以通商胃。”乃知逆施可于事言之,至于道路无义也。当俟有识者订之。《左氏传》:“苟息曰:‘今虢为不道,保于逆旅。’”《正义》曰:“逆,迎也。旅,客也。迎止宾客之处也。”马融《长笛赋序》曰:“有洛客舍逆旅。”
李白非蜀人
曾子固作《李白诗集序》云:“白,蜀郡人,初急岷山。”又云:“旧史称白山东人,为翰林待诏。皆不合于白之自序,盖史误也。”余按,杜子美有《苏端薛复筵简薛华醉歌》云:“近来海内为长句,汝与山东李白好。”乃知旧史以白为山东人,不为无据也。故范传正所作《李白碑》,以白“其先陇西成纪人,凉武昭王九代之孙。隋末流离,神龙初,潜还广汉,目侨为郡人。”由此观之,则白本非蜀人也。
玉树
《三辅黄图》云:“甘泉宫有槐,根干盘峙,二三百年物也。即扬雄赋所谓‘玉树青葱’者。”余按,唐刘饣束《隋唐嘉话》谓:“云阳县界多汉离宫故地,有似槐而叶细,土人谓之玉树。”扬子云《甘泉赋》云“玉树青葱”,指此。后左思讥之,已失。《三辅黄图》以为槐之根干,则又甚矣。
筠为竹皮
许慎《说文》云:“筠字从竹,竹皮也。”《唐韵》曰:“筠,竹皮之美质也。”《礼记》:“如竹箭之有筠,如松柏之有心。”说者以竹箭松柏,各以皮心为固耳。然古今文士,例以筠配松,何耶?孔颖达亦以筠为竹外青皮也。
女婿乘龙
《潘子真诗话》云:“杜子美诗‘门阑多喜色,女婿近乘龙’,为误。引《楚国先贤传》:‘孙携,字文英,与李元礼俱娶太尉桓延女,时人谓桓叔元两女乘龙。’言得婿如龙也。故宋景文公诗亦云:‘承家男得凤,择婿女乘龙’,俱用此事。”余尝以潘子真之论为非,盖景文所用,乃是此事。至杜子美诗“女婿近乘龙”,盖用《太平广记?萧史传》所谓“弄玉乘凤,萧史乘龙”者是也。
飞燕在昭阳
西汉赵飞燕既立为皇后,后宠少衰。女弟绝幸,为昭仪,居昭阳。盖《飞燕本传》云尔。唐李太白《宫词》云:“宫中谁第一?飞燕在昭阳。”夫昭阳,昭仪所居也,非谓飞燕耳。其后见唐王睿《松窗录》云:“禁中呼木芍药为牡丹,命李白为新辞,有‘汉宫谁第一,飞燕倚新妆’之语。”乃知昭阳之本,世所传者误也。然此一联,据《杨妃外传》,高力士摘之以谮李白。
黄庭博鹅
蔡绦《西清诗话》谓:“李太白诗有误,云:‘山阴道士如相访,为写黄庭博白鹅’,逸少所写乃道德经。”余按,《太白集》有《怀古王右军诗》云:“山阴遇羽客,要此好鹅宾。扫素写道经,笔精妙入神。书罢笼鹅去,何曾别主人。”据此诗,则太白未尝误用。何耶?按,本传:“逸少闻山阴道士好养鹅,往观焉。”非山阴道士访逸少也。前诗不特误使黄庭事,尝疑以为世俗子所增。至梅圣俞《和宋谏议鹅诗》亦云:“不同王逸少,辛苦写黄庭。”山谷诗云:“颇似山阴写道经,虽与群鹅不当价。”则知黄庭之误尤分明。
秋菊落英
蔡绦《西清诗话》,记荆公有“黄菊飘零满地金”之句,而文忠公非之,荆公以文忠不读《楚辞》之过也。以予观之,“夕餐秋菊之落英”,非零落之落。落者,始也。故筑室始成谓之落成。《尔雅)曰:“ㄈ、落、权、舆,始也。”至若钱昭度诗云,“荞麦花残小雪飞”,乃为诗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