④提掇——犹“提携”,含帮助、照顾之意。
⑤瞅睬——即答理、理睬。
雪白的摆着银子,约有千馀金之物。陈秀才看了,不觉掉下泪来。马氏道:“官人为何悲伤?”陈秀才道:“陈某不肖,将家私荡尽,赖我贤妻熬清守淡,积攒下偌多财物,使小生恢复故业。实是枉为男子,无地可自容矣!”马氏道:“官人既能改过自新,便是家门有幸。明日可便去赎取庄房,不必迟延了。”陈秀才当日欢喜无限。
过了一夜,次日着人请过旧日这几个原中,去对卫朝奉说,要兑还六百银子,赎取庄房。卫朝奉却是得了便宜的,如何肯便与他赎?推说道:“当初准与我时,多是些败落房子,荒芜地基。我如今添造房屋,修理得锦锦簇簇;周回花木,栽植得整整齐齐。却便原是这六百银子赎了去,他倒安稳!若要赎时,如今当真要找足一千银子,便赎了去。”
众人将此话回覆了陈秀才。陈秀才道:“既是恁地,必须等我亲看一看。
①果然添造修理,估值几何,然后量找便了。”便同众人到庄里来,问说:
“朝奉在么?”只见一个养娘说道:“朝奉却才解铺里去了。我家内眷在里面,官人们没事不进去罢。”众人道:“我们略在外边踏看一看,不妨。”养娘放众人进去,看了一遭,却见原只是这些旧屋,不过补得几块地板,筑得一两处漏点,修得三四根折栏杆,多是有数,看得见的,何曾添个甚么?陈秀才回来对众人道:“庄居一无所增,如何却要我找银子?当初我将这庄子抵债,要他找得二百银子,他乘我手中窘迫,贪图产业,百般勒掯,上了他手。今日又要反找,将猫儿食伴猫儿饭,天理何在?我陈某当初软弱,今日不到得与他作弄。众位可将这六百银子交与他,教他出屋还我。只这等,他已得了三百两利钱了。”众人本也不敢去对卫朝奉说,却见陈秀才搬出好些银子,已自酥了半边,把那旧日的奉承腔子重整起来,都应道:“相公说的是,待小人们去说。”众人将了银子,去交与卫朝奉。卫朝奉只说少,不肯收。却是说众人不过,只得权且收了,却只不说出屋日期。众人道他收了银子,大头已定,取了一纸收票来,回覆了陈秀才,俱各散讫。
过了几日,陈秀才又着人去催促出房。卫朝奉却道:“必要找勾了修理改造的银子便去,不然时,决不搬出。”催了几次,只是如此推托。
陈秀才愤恨之极,道:“这厮恁般恃强!若与他经官动府,虽是理上说我不过,未必处得畅快。慢慢地寻个计较处置他,不怕你不搬出去。当初呕了他的气,未曾泄得他,今日又来欺负人,此恨如何消得!”那时正是十月中旬天气,月明如画,陈秀才偶然走出湖房上来步月,闲行了半晌。又道是无巧不成话,只见秦淮湖里上流头,黑洞洞将一件物事来。陈秀才注目一看,吃了一惊,元来一个死尸,却是那扬子江中流入来的。那尸却好流近湖房边来。陈秀才正为着卫朝奉一事踌蹰,默然自语道:“有计了!有计了!”便唤了家僮陈禄到来。那陈禄是陈秀才极得用的人,为人忠直,陈秀才每事必与他商议。当时对他说道:“我受那卫家狗奴的气,无处出豁,他又不肯出屋还我,怎得个计较摆布他便好。”陈禄道:“便是。官人也是富贵过来的人,又不是小家子,如何受这些狗蛮的气!我们看不过,常想与他性命相博,替官人泄恨。”陈秀才道:“我而今有计在此,你须依着我,如此如此而行,自有重赏。”
陈禄不胜之喜,道:“好计!好计!”唯唯从命,依计而行。当夜各自①量找——按估值找价。
散了。
次日,陈禄穿了一身宽敞衣服,央了平日与主人家往来得好的陆三①官做了媒人
,引他望对湖去投靠卫朝奉。卫朝奉见他人物整齐,说话伶俐,收纳了,拨一间房与他歇落,叫他穿房入户使用,且是勤谨得用。
过了月馀,忽一日,卫朝奉早起寻陈禄,叫他买柴。却见房门开着,看时,不见在里面。各到处寻了一会,则不见他。又着人四处找寻,多回说不见。卫朝奉也不曾费了什么本钱在他身上,也不甚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