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道:“为了你,说不得!况且受他的气不过了。”知观道:“就是做了这事,有人晓得,后患不小。”吴氏道:“我是他亲生母,就是故杀了他,没甚大罪。”知观道:“我与你的事,须有人晓得。若摆布了儿子,你不过是故杀子孙;倘有对头根究到我同谋,我须偿他命去!”
吴氏道:“若如此怕事,留着他没收场,怎得像意?”知观道:“何不讨一房媳妇与他,我们同弄他在混水里头一搅,他便做不得硬汉,管不得你了。”吴氏道:“一发使不得!取来的未知心性如何,倘不与我同①心合意,反又多了一个做眼
的了,更是不便。只是除了他的是高见。没有了他,我虽是不好嫁得你出家人,只是认做兄妹往来,谁禁得我?这便可以日长岁久的了。”知观道:“若如此,我有一计,当官做罢。”
吴氏道:“怎的计较?”知观道,“此间开封官府,平日最恨的是忤逆之子,告着的,不是打死,便是问重罪坐牢。你如今只出一状,告他不孝,他须没处辨。你是亲生的,又不是前亲晚后,自然是你说的话是,别无疑端。就不得他打死,等他坐坐监,也就性急不得出来,省了许多碍眼。况且你若舍得他,执意要打死,官府也无有不依做娘的说话的。”
①了帐——了结,这里指杀害、结果性命。
①做眼——犹如说充当耳目。
吴氏道:“倘若小业畜极了,说出这些事情来怎好?”知观道:“做儿子怎好执得娘的奸?他若说到那些话头,你便说是儿子不才,污口横蔑,官府一发怪是真不孝了,谁肯信他?况且,捉奸抱双,我和你又无实迹②凭据,随他说长说短,官府不过道是拦词抵辨,决不反为了儿子究问娘奸情的。这决然可以放心。”吴氏道:“今日我叫他去上父坟,他却不③去,反到观里来。只这件不肯拜父坟,便是一件不孝实迹,就好坐他了。
只是要瞒着他做。”知观道:“他在你身边,不好弄手脚。我与衙门人厮熟,我等暗投文时,设法准了状,差了人径来拿他。那时你才出头折④证
,神鬼不觉。”吴氏道:“必如此方停当。只是我儿子死后,你须至诚待我,凡百要像我意才好。倘若有些好歹,却不枉送了亲生儿子?”
知观道:“你要如何像意?”吴氏道:“我夜夜须要同睡,不得独宿。”
知观道:“我观中还有别事,怎能勾夜夜来得?”吴氏道:“你没工夫,随分着个徒弟来相伴我,耐不得独自寂寞。”知观道:“这个依得,我两个徒弟,都是我的心腹,极是知趣的。你看得上,不要说叫他来相伴,就是我来时节,两三个混做一团,通同取乐,岂不妙哉!”吴氏见说,淫兴勃发,就同到堂中床上,极意舞弄了一回,娇声细语道:“我为你这冤家,儿子都舍了,不要忘了我!”知观罚誓道:“若负了大娘此情,死后不得棺殓。”知观弄了一火,已觉倦怠。吴氏兴还未尽,对知观道:
“何不就叫太素来试试?”知观道:“最妙!”知观走起来,轻轻拽了太素的手道:“吴大娘叫你。”太素走到床边,知观道:“快上床去相伴大娘。”那太素虽然已干过了一次,他是后生,岂怕再举!托地跳将上去,又弄起来。知观坐在床沿上道:“作成你这样好处,却不知已是第二番了。”吴氏一时应付两个,才觉心满意足。对知观道:“今后我没了这小业种,此等乐事可以长做,再无拘碍了。”事毕,恐怕儿子酒醒,打发他两个且去。“明后日专等消息,万勿有误!”千叮万嘱了,送出门去。知观前行,吴氏又与太素捻手捻脚的,暗中抱了一抱,又做了一个嘴,方才放了去。关了门进来,丫鬟还在房门口坐着打盹。开进房时,儿子兀自未醒,他自到堂中床里睡了。
明日达生起来,见在娘床里,吃了一惊,道:“我昨夜直恁吃得醉!”
细思娘昨夜的话,不知是真是假,“莫不乘着我醉,又做别事了?”吴①氏见了达生,有心与他寻事,骂道:“你噇醉了,不知好歹,倒在我床里了,却叫我一夜没处安身!”达生甚是过意不去,不敢回答。
又过了一日,忽然清早时分,有人在外敲得门响,且是声高。达生疑心,开了门,只见两个公人一拥入来,把条绳子望达生脖子上就套。
①达生惊道:“上下,为甚么事?”公人骂道:“该死的杀囚!你家娘告了你不孝,见官便要打死的,还问是甚么事?”达生慌了,哭将起来,道:“容我见娘一面。”公人道:“你娘少不得也要到官的!”就着一个押了进去。吴氏听见敲门,又闻得堂前嚷起,儿子哭声,已知是这事②
拦词——借别的事作托词,亦即找借口。
③坐——作为治罪原由而牵连告发。
④折证——申诉做证。
①噇(床)——吃喝过量,此指饮多了酒。
①上下——对衙役差人的尊称。
了。急走出来,达生抱住哭道:“娘!儿子虽不好,也是娘生下来的,如何下得此毒手?”吴氏道:“谁叫你凡事逆我,也叫你看看我的手段!”
达生道:“儿子那件逆了母亲?”吴氏道:“只前日叫你去拜父坟,你如何不肯去?”达生道:“娘也不曾去,怎怪得儿子?”公人不知就里,在傍边插嘴道:“拜爹坟是你该去,怎么推得娘?我们只说是前亲晚后,今见说是亲生的,必然是你不孝。没得说,快去见官!”就同了吴氏,一齐拖到开封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