②窅(yǎo咬)——深远。
③瞷(jiàn建)——窥视。
④寒粟子——皮肤骤然收缩而隆起的小颗粒,俗称“鸡皮疙瘩”。
⑤将来——拿来。将,作动词用。
大喜,叫青霞快整治供客。程元玉疑问道:“雉兔山中岂少?何乃难得如此?”十一娘道:“山中元不少,只是潜藏难求。”程元玉笑道:“夫人神术,何求不得,乃难此雉兔?”十一娘道:“公言差矣。吾术岂可用来伤物命以充口腹乎?不唯神理不容,也如此小用不得。雉兔之类,原要挟弓矢、尽人力取之方可。”程元玉深加叹服。须臾,酒至数行。
①程元玉请道:“夫人家世,愿得一闻。”十一娘踧踖沉吟道:“事多可②愧。然公是忠厚人,言之亦不妨。妾本长安人,父母贫,携妾取寓平凉
,手艺营生。父亡,独与母居。又二年,将妾嫁同里郑氏子,母又转嫁了③人去。郑子佻达无度,喜侠游,妾屡屡谏他,遂至反目。因弃了妾,同④⑤他一伙无藉
人到边上立功去,竟无音耗回来了。伯子
不良,把言语调戏我,我正色拒之。一日,潜走到我床上来,我提床头剑刺之,着了伤走了。我因思:我是一个妇人,既与夫不相得,弃在此间,又与伯同居不便,况且今伤了他,住在此不得了。曾有个赵道姑,自幼爱我。他有神术,道我可传得。因是父母在,不敢自由,而今只索投他去。次日往见道姑,道姑欣然接纳。又道:‘此地不可居。吾山中有庵,可往住之。’
⑥就挈我登一峰巅,较此处还险峻,有一团瓢在上,就住其中,教我法术。
至暮,径下山去,只留我独宿。戒我道:‘切勿饮酒及淫色。’我想道:
‘深山之中,那得有此两事?’口虽答应,心中不然,遂宿在团瓢中床上。至更馀,有一男子逾墙而入,貌绝美。我遽惊起,问他不答,叱他不退。其人直前,将拥抱我;我不肯从,其人求益坚。我抽剑欲击他,他也出剑相刺。他剑甚精利,我方初学,自知不及,只得丢了剑,哀求他道:
‘妾命薄,久已灰心,何忍乱我?且师有明戒,誓不敢犯。’其人不听,以剑加我颈,逼要从他。我引颈受之,曰:‘要死便死,吾志不可夺。’其人收剑笑道:
‘可知子心不变矣!’仔细一看,不是男子,元来就是赵道姑,作此试我的。因此道我心坚,尽把术来传了。我术已成,彼自远游,我便居此山中了。”程元玉听罢,愈加钦重。
日已将午,辞了十一娘要行,因问起昨日行装仆马。十一娘道:“前途自有人送还,放心前去。”出药一囊送他,道:“每岁服一丸,可保一年无病。”送程下山,直至大路方别。才别去,行不数步,昨日群盗将行李仆马,已在路傍等候奉还。程元玉将银钱分一半与他,死不敢受;减至一金做酒钱,也必不肯。问是何故,群盗道:“韦家娘子有命,虽千里之外,不敢有违。违了他的,他就知道。我等性命要紧,不敢换货用。”程元玉再三叹息,仍旧装束好了,主仆取路前进。
此后不闻十一娘音耗,已是十馀年。一日,程元玉复到四川,正在栈道中行,有一少年妇人,从了一个秀士行走,只管把眼来瞧他。程元玉仔细看来,也像个素相识的,却是再想不起,不知在那里会过。只见那妇人忽然叫道:“程丈别来无恙乎?还记得青霞否?”程元玉方悟是①
踧踖(cùjí促籍)——恭敬而又不安的样子。
②平凉——明代置平凉府,辖今甘肃东部与陕西、宁夏交会的地区,治所在甘肃平凉县。
③佻达——轻浮、放荡。
④无藉——无赖。
⑤伯子——称呼丈夫的哥哥。
⑥团瓢——小屋。
韦十一娘的女童,乃与青霞及秀士相见。青霞对秀士道:“此间便是吾师所重程丈,我也多曾与你说过的。”秀士再与程叙过礼。程问青霞道:
“尊师今在何处?此位又是何人?”青霞道:“吾师如旧。吾丈别后数年,妾奉师命,嫁此士人。”程问道:“还有一位缥云何在?”青霞道:
“缥云也嫁人了。吾师又另有两个弟子了,我与缥云但逢着时节,才去问省一番。”程又问道:“娘子今将何往?”青霞道:“有些公事在此要做,不得停留。”说罢作别。看他意态,甚是匆匆,一竟去了。过得数日,忽传蜀中某官暴卒。某官性诡激好名,专一暗地坑人、夺人。那年进场做房考,又暗通关节,卖了举人,屈了真才,有像十一娘所说必诛之数。程元玉心疑道:“分明是青霞所说做的公事了。”却不敢说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