⑤聪没张没致
的前去赴考,又替他钻刺,央人情,又枉自折了银子。考事已过,六老又思量替儿子毕姻。却是手头委实有些窘迫了,又只得央中写契,借到某处银四百两。那中人叫做王三,是六老平时专托他做事的,⑥似此借票,已写过了几纸,多只是他居间。其时在刘上户
家,借了四百银子,交与六老。便将银备办礼物,择日纳采,订了婚期。过了两月,又近吉日,却又欠接亲之费。六老只得东那西凑,寻了几件衣饰之类,⑦往典铺中解
了四十两银子,却也不勾使用。只得又寻了王三,写一纸票,又往褚员外家借了六十金,方得发迎会亲。殷公子送妹子过门,赵六老极其殷勤谦让,吃了五七日筵席,各自散了。小夫妻两口恩爱如山,在六老间壁一个小院子里居住,快活过日。殷家女子到百般好,只有些儿毛病,专一恃贵自高,不把公婆看在眼里。且又十分悭吝,一文千贯,惯会唆那丈夫做些惨刻之事。若是殷家女子贤慧时,劝他丈夫学好,也不到得后来惹出这场大事了。
自古妻贤夫祸少,应知子孝父心宽。
这是后话。
①却说那殷家嫁资丰富,约有三千金财物,殷氏收掌,没一些儿放空。
赵六老供给儿媳,惟恐有甚不到处,反十分小心。儿媳两个,倒嫌长嫌②短的,不像意。光阴迅速,又早三年。赵老娘因害痰火病,起不得床,一发把这家事,托与那媳妇掌管。殷氏承当了,供养公婆,初时也尚像样。渐渐半年三个月,要茶不茶,要饭不饭。两人受淡不过,有时只得开口,勉强取讨得些。殷氏便发话道:“有甚么大家事交割与我,却又要长要短。原把去自当不得!我也不情愿当这样吃苦差使,到终日搅得不清净。”赵六老闻得,忍气吞声,实是没有甚么家计分授与他,如何好分说得?叹了口气,对妈妈说了。妈妈是个积病之人,听了这些声响,又看了儿媳这一番怠慢光景,手中又十分窘迫,不比三年前了。且又索债盈门,箱笼中还剩得有些衣饰,把来偿利,已准过七八了。就还有几亩田产,也只好把与别人做利。赵妈妈也是受用过来的,今日穷了,休说是外人,嫡亲儿媳也受他这般冷淡。回头自思,怎得不恼?一气气得头昏眼花,饮食多绝了。儿媳两个也不到床前去看视一番,也不将些汤水调养病人,每日三餐,只是这几碗黄齑,好不苦恼。挨了半月,痰喘①大发,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了。
儿媳两个,免不得干号了几声,就走了过去。赵六老跌脚捶胸,哭了一回,走到间壁去对儿子道:“你娘今日死了,实是囊底无物,送终之具,一无所备。你可念母子亲情,买口好棺木盛殓,后日择块坟地殡葬,也见得你一片孝心。”赵聪道:“我那里有钱买棺?不要说是好棺⑤
没张没致——冒冒失失。
⑥上户——富户、上等人家。
⑦解——抵押。
①没一些儿放空——意为掌握钱财极牢。放空,犹如说出手。
②不像意——不满意。
①呜呼哀哉,伏惟尚飨——旧时祭文结尾的套话,后人用来作死的代词。
②木,价重买不起,便是那轻敲杂树
的,也要二三两一具,叫我那得东西③去买?前村李作头家,有一口轻敲些的在那里,何不去赊了来,明日再做理会。”六老噙着眼泪,怎敢再说?只得出门到李作头家去了。
且说赵聪走进来对殷氏道:“俺家老儿一发不知进退了,对我说要讨件好棺木盛殓老娘。我回说道:休说好的,便是歹的,也要二三两一④个。我叫他且到李作头家赊了一具轻敲的来,明日还价。”殷氏便接口道:“那个还价?”赵聪道:“便是我们舍个头疼,替他胡乱还些罢。”